温黄的何阳花烛仿若离离星火,倾泻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空中。老天子的调子很低,适度地传入李兰的耳中,视野则一向紧紧地锁在他素雅的脸上,未曾放过他每一分的神采窜改。
紫薇殿。
李兰没想到天子竟另有如许一手备着,心中有些发虚,面上却未露分毫不当之处,还是一派云淡风轻,拱手为礼道:“陛下但讲无妨,臣自洗耳恭听。”
老天子对劲地捋了捋斑白的髯毛,问道:“你师亡故多年以后,尚能得你如此顾虑,也确是慧眼。那朕且问你,你可明白当年太傅设教坛于宫墙以外,以教天下百姓的寄意呢?又有多么观点啊?”
老天子的神采微微和缓了几分,腔调暖和道:“你既有如此孝感,想来未曾负得鸿儒盛名,且受教光阴已历多年,应有几分学问才是,故而朕这里几个题目考量考量,如果你对答无误,那云阳所请之事,朕便应允了。”
清风持续入窗。老天子灼灼的视野投注在李兰的身上,腔调甚是清冷:“梅……你恩师当年以太傅之身,不拒布衣,设教坛于宫墙以外,朕可听闻其门下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啊,莫非你入京后,尚怕无人祭扫吗?”
李兰沉默深思了半晌后,方微微扬起线条清庾的下巴,缓缓隧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以忠正为本。布衣百姓也好,朱门贵戚也罢,天下走狗莫不如是,皆有广纳学问之权,方可令我大周福泰安康,此乃恩师毕生的夙愿。故而臣以为,读书人读书,自当是达则兼济天下,居庙堂之高而匡兴我朝,为生命且立命,不肯为天生好命而坐享其成,百折九死而不悔。穷则独善其身,服膺为孝之道,不负多年哺育之恩,敦敦教以后辈腹中诗学。提笔则莫忘前贤教诲之德,愿为运气多舛而昂扬,为往圣而继绝学,不使我泱泱之国后无来人,何故不誓当自强不息?”
李兰眸色安然,悄悄隧道:“回禀陛下。鱼与熊掌皆不成兼得,如若我心自净,自当舍生而取义。如若我心自浊,自当患无所避。故而臣以为,只要不失本心,自可立命。”
老天子很有兴趣看了李兰,温言道:“尚可啊。朕有些累了,本日就临时到这吧。”
见老天子首肯应允,李兰心头微松,但面上还是分毫不露,安然躬身道:“谢陛下,想来公主也是晓得陛下圣心仁德,不会有何鲁莽之事的。”
暮色四合,花烛流火,年青人终其所求不过一世长安。
“你倒是会为云阳摆脱。”老天子微微沉吟,抚须笑道:“朕但是记得你尚未及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