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宝笙已痴了畴昔,直着眼愣愣的,只瞧见窗外的细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混着污垢留下一道道泥痕,俄而,雨珠子益发精密了,天气阴沉,窗台内里一盆月季随风雨飘摇,零散几片花瓣还残在蕊上,映托着茶青色的窗帘子,无端端又添了两分凄清。

尹夫人唤道:“笙儿,笙儿?”她方才模糊闻声书房中的动静,晓得是何事,直起家子,咳嗽两声,用帕子抹抹嘴:“我晓得你不轻易,可家里现在也难。你爹越老越胡涂了,一把年事还扯出臊来,纳薛莺莺阿谁伶人返来当三姨太,非是我不贤能,不然当初也不会让老爷把桂芬收房,可纳伶人进门像话吗?一来就搅得乌烟瘴气,家也不像个家,你大哥不争气,吃喝嫖赌,撒漫使钱,你大嫂阿谁要强性子,整天满心不痛快,另有你二哥,现在潘市长下台,你二哥失了背景,恰是众矢之的,本来希冀李家的门路再站稳脚根,谁料你硬生生离了婚,他们总要闹一闹,你多担待些......”

“都多少年不走动了......”尹夫人咳嗽一声挣起来,“也罢,请他上来。”顾美凤上前搀扶,奉侍尹夫人穿衣穿鞋。

正说着门开了,顾美凤探身出去道:“妈,方家来的表弟还在楼下,您不下去见一见了?要不,我请他上来?”又小声道:“综归是一家子亲戚,现在他仿佛也出息了,在当局里供职的。穷亲戚不见也就罢了......”

尹夫人又咳嗽一声,缓缓歪下来,又道:“这个家,就是个烂木头撑着金壳子,看着风景,瓤儿里早完了。你大哥还赌债喝花酒,东拼西凑,把家里玩器摸出去卖,你二哥看着位高权重,实则风雨飘摇,迟早式微,另有薛莺莺弯着心眼儿从老爷那边要钱,老爷灌了迷魂汤,被那小贱人调拨得昏了头,还给了她一张田单......咳咳咳咳......我啊,久病沉疴,心早就死了,也管不了你,说不准明儿个我就放手闭眼,咳咳,依我说,你还是回李家去,李若甫再风骚,也是怀旧情的,衣食无缺另有你的希冀,这里怕没有立锥之地了......”

绣桃抱着茗碗扭头去看,尹宝笙孤零零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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