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挽歌。
独孤公子走了十来天了。
归去见父母,见妻儿,见恋人。
同我怀着一样的表情。
我要去洛阳见我的心上人。
我突然停下。他回身拜别,上马,居高临下冷冷傲视:“走吧,你的郎君还在洛阳等你。”
甚么成了?
天空中浓云密布,似是雨雪将至。
摆设在黄河边的雄师前一刻还在对阵,攻陷洛阳的动静一传来,顿时偃旗息鼓,两边作罢。
他是用心的!他用心绕道黄河边上!他用心要我看这存亡场的惨状!他在嘲笑我当日说的那四个字!
直到这天下午,宇文泰俄然返来,翻开小帐的门帘就说:“成了!”
我一把抓住,双手合在掌心,说:“你不会死。”
宇文泰站在我身后,用一种向来没有过的调子降落地说:“成王败寇。”
可我还是恨他。我松开那兵士的手,扑到他身上去打他。
天上飘下雪来。大片大片,突如其来。如柳絮,如碎玉。惨白的,要仓促袒护这惨烈的大地。六合浑沌了。
我只感觉身材生硬没法转动,仿佛本身也成了那一堆一堆的身材中的一个。我惶恐地回过甚,见到宇文泰大声对我说着甚么,大抵是河水的轰鸣声太响了吧,只见他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我竟甚么都听不见。
我推开宇文泰的手,在他身边蹲下来。
我在骗他,神采必然虚假丢脸,假得他底子不信。他张着嘴,用力说:“我……想回建康……”
我慌乱地爬起来,脑筋里一片空缺。惊起四周几只食腐的乌鸦。半晌又集合来,埋首在死人堆里。
听到此,我的一向悬着的心忽地坠到地上,只感觉砰一声响,砸得胸腔生疼。
尔朱荣尤不甘心,亲身率着精兵去追。这小我生污点,他誓要洗去。
宇文泰几步跨到我面前,大笑着说:“莫离,你听到没有?你的郎君赢了!”
我一跃而起。像一只受了惊的蚂蚱。
我一阵眩晕,头重脚轻地摔上马来。
成王败寇。
宇文泰伸手一把遮住我的眼睛。
那只手软软重重像一条死烂的蛇瘫在我手中。像他一样,再也不动了。
但是他的脚下,又有多少不甘瞑目标白骨?!
走了不到半日,绕到黄河边上。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见我愣愣的,大声说:“哈!期弥头成了!打下洛阳了!!”
我惊骇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向后躲去,又触到一人,断了一臂,断口露着翻卷的肌肉和白骨。抬头朝天,似在大喊。只是已经再也发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