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榕寺的花塔成了旗人抵当地的中间,四五千旗兵和旗人丁壮还聚在六榕寺,这帮人是也不降的,并且在他们看来,只要再守上一两天,援兵就能赶到。
“在二层”
管小玉泪眼滂湃地喊着。
现在桂真这话,是点出了广州旗人内部也有不同。
李肆话里某些奇奇特怪的用语被世人忽视,但意义却都明白了,只要稳,会越来越快。
李肆的建国檄文还没出炉,但先出了张《告广州官民书》,明白表示,广州乃中原之广州,非满清之广州,只要不与“汉家天兵”为敌,勿论官民,都不难堪,各安其业,各守其职,昔日清廷官兵也自有妥当安排。独一的仇敌,就是广州城里的旗人。他们窃占城居,祖辈两手血腥,曾洗广州为空巷血城,这个仇必然要讨回。
“我上去……做?”
“该死的还苟活着,不必死的却死了,这就是满清的忠义,呵呵……”
“没相干朝廷重比六合敢说这等悖逆之言?”
花塔下,大嗓门的司卫朝还聚在塔下的上千旗兵喊着。
中年人也笑了,一句话如当头闷棍,敲得李方膺发了晕。
管尽忠当年在南京下与郑家军血战,守住了南京,享得了“擎天一柱”的隽誉,也成绩了本日的管家,是也不能活着了,至于后代妻妾……以李肆的为人,再看在安家的份上,他应当不会难堪她们。
“乙未年丁亥月壬午日,斗宿,李贼破广州,汤宪说贼未得,身陷贼营。佟藩史皋坐困署衙。将军犹自据隅死守,城内炮声震天,满城绅民恍若看客,袖手嬉笑,实乃我中原三千年未见之怪事民气沦丧,竟至于斯”
“你不准死”
入夜,花塔下,另有如幽魂般低低的感喟声,马鹞子的独眼看着繁星点点的夜幕,那口气却还是没能咽下去。
罢了,只是我死就好
得来的倒是一片冷嘲热讽,李方膺只觉一脸血全灌到了嗓子眼里。
“中原……是今后的事,现在只是广州。”
“发羊癫……”
咚咚咚三声几近并作一声,不到百步的间隔,花塔二层被三发炮弹同时轰中,砖瓦喷飞,残肢四溅,花塔底部,像是绽放了一朵稠浊着猩红血点的烟尘之花。
终究有人来了,是店小二,明里客气地请他换桌,暗里倒是在赶人。李方膺还想跟这店小二实际,却被对方一脸光辉笑意堵住,只得忿忿挥袖,饭都再顾不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