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女人叫声俄然变大,打断了阿榆的思路。阿榆晓得那是师父的声音,却又不太一样。平常师父跟她说话都是冷冷僻清的,仿佛在冰水里浸过普通,现在倒是那么短促,刺耳,时断时续,听得阿榆不解又莫名难受。
她承认,她怕死。
阿榆的小脑袋瓜里各种胡思乱想,是以没有重视到那位夫人眉眼间隐含的肝火。
正要走下台阶,中间屋子里俄然传来一声低呼,在乌黑的夜里,格外渗得慌。
提着暗淡的油灯,阿榆渐渐靠近窗前,伸手就要在窗纸上戳个洞穴。可转念一想,内里黑漆漆的,就算有了洞穴她也看不见,干脆放动手,耳朵贴上窗户仔谛听。
“清诗,半月不见,老爷我,我想死你了!”
清诗推开窗户,就见本身的小门徒拎着两个木桶朝内里走呢。
玉泉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共三进的院子,最前面是烧香拜佛的正堂,中间是欢迎来往香客的客房,后院五间正屋别离住着师祖静慈师太、师父清诗和师叔清画,她和师姐明安住东配房的两间屋子,西配房那两间则住着清画师叔的两个弟子。
动机未落,已显陈旧的木门前俄然多了两双脚。彼时阿榆恰好扫到门边上,她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仿佛泛着流光的红色男人衫摆和大红女人裙角上便移不开了,世上竟然另有这么都雅的料子……她冷傲地盯着那料子,若非偶然瞥见女子的脚远比普通女子大,底子不会猎奇地往上看去。
阿榆松了口气,师父都敢说话呢,四周必定没有鬼怪了。不怕了,阿榆想走,但中间屋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怪,阿榆内心仿佛多了一只小猫,挠啊挠的让她心痒痒。她想趴到窗前去看看师父在做甚么,为甚么另有男人的声音?最让她担忧又猜疑的是,那男人仿佛在欺负师父,可师父仿佛并不活力啊……
这个早晨,阿榆做了一个奇特的梦。梦里师父坐在一根棒子前面,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哭得让她心疼,笑得让她心伤。她想到师父平时对着书发楞的景象,又想到师祖和师叔整日笑眯眯的模样。看来不熟谙字公然是有好处的,师父如果不熟谙字,就不会看书看得发楞了。
阿榆记起小时候师父给她讲的鬼故事,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像被定了身似的呆呆立在那儿。隔了好一会儿,肯定没有鬼怪来抓她,阿榆屏住呼吸,紧紧闭上眼睛,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挪,恐怕瞥见甚么人面蛇身的妖怪,又怕它们循着人气儿过来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