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进屋一看:不幸迎春只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夹袍,两颊除残留了一丝高热后的红晕外,面色青灰,竟是七魂已去了六魄。身上盖了一床黑黢黢看不出本来色彩的露着棉絮的被子。就那么形销骨登时躺在一堆干草上。看得黛玉和雪雁直皱眉。当下却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去先探了探鼻息。还算不晚,起码另有呼吸。
雪雁迎上去接了黛玉递过来的大氅道:“女人返来的恰好,我才忧愁要到那里去找女人呢。可巧女人就返来了,女人先暖暖身子,我这就叫人摆饭。”黛玉道:“你就让她们把饭摆到这屋里来,把你的那份也一并奉上来,我有话和你说。”雪雁听了前半句,本待回了黛玉,传闻是有事,便不说甚么了。固然黛玉从不将雪雁当作下人看,也经常与紫娟、雪雁等人同桌用餐。可王嬷嬷暗里里老是敲打她们两人,说万不成坏了端方,让人小瞧了蜜斯去,还丢了林家的脸。雪雁自小感念老爷、蜜斯的再生之恩,性命似的护着蜜斯,不容黛玉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王嬷嬷的话天然是服膺在心的。
谁知来的郎中只看了看迎春的景象,连脉也不诊,就点头走了。司棋撵上去诘问,才道怕是熬不过彻夜了。本待再请个郎中返来,却听得那孙绍祖骂骂咧咧地返来了。直着嗓子在那边喊女人的名呢!喊了半天没有人应,又噼里啪啦地摔了好些个杯盏,方醉醺醺地回房中睡了。这会儿还听得那震山响的鼾声呢!
之前迎春也几次捎信给贾府,只说孙家待其如何刻薄。大师也不过只当迎春惯了令媛蜜斯的繁华糊口,甫一嫁作人妇,尚不太适应,不免多些牢骚。也不过纷繁写信欣喜,只道既嫁作人妇,自当恪守本分,以夫为天,谨言慎行,到处为夫着想,讨得丈夫欢心。本日见到司棋,才晓得迎春过得是甚么样的日子。又如何一个‘忍’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