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不敢大声扣问，只恐一语成谶，丢了她的性命。待看到小环点头，他才放下心来。那张脸，却太白了些。他是疆场上出来的人，心中晓得数十种逃生的体例，却无一种能教他救活这个妇人。
在容娘面前，有些话天然是不能说的。自那以后，昌明去了数回，只恐她再寻死路。许是沈夫人的出身堪怜，许是她的境遇让本身想起了不在人间的姐妹，许是她那舒展的娥眉太淡太轻，他竟然放不下心来。但是她是那般讲端方的人，他不能出来，只能隔着窗子，远远的看一眼。那样纤细的身子，躺在床上，只要些许起伏。
一旁的小环早已泣不成声，本来小娘子的经历竟然如此惨烈、如此凄苦，她竟然哑忍至此，不与任何人提及？
容娘抚了抚沈夫人一样冰冷的脸颊，若非她胸口另有些许起伏，容娘竟要当她已然走了。当初沈夫人的文静雅态，让人自惭形秽。未曾想短短三年不到，世事剧变，人生一途，竟然如此狭小么？
白甲阴笑两声，道：“嘿嘿，昌明，如沈夫人此等自视狷介的妇人，你是不懂的。罢了，大家自有大家运道，她要寻死你也拦不住！你从河里捞她一回，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她天然要想不开的。你又何必？”
“如果做个教习倒也罢了，摆布不在一处。接畴昔一处住，倒是不当。到底她寡居日久，那股子伶仃孤寒之气，怕折人福寿。”
沈夫人公然不好。她躺在床上，神采惨白，气味微小。阿谁仆妇冷静堕泪，也不说话。
她那哭声惨痛绝伦，让人闻之肝肠寸断。
容娘与小环相视而笑，心中放下一块大石。自那岁春季见过沈夫人一面，回到府中以后，她心智糊里胡涂，竟一向未曾想起沈夫人来。她一个孤身妇人，亲朋无靠，流落在西街那般肮脏处所，还不知有多少滋扰？
沈夫人的仆妇听到最后那一句，心中情肠震惊，扑到沈夫人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喊道：“隐娘啊，……你……离我……而去，我……也不独活了啊……！”
“……偶然，我总想，如果老天爷若与我一把刀，我便与人拼了，去了心中这口恶气。但是，每到绝境，总想着要跑，要活。总深思着，跑了那一段，便会有人来救我，有人来接我。娇儿姐救了我，八斤也救了我，路上恩赐的好人不计其数……。公然，熬一熬，便也能过得去的。不然，凭甚么我死了，那歹人却还活着？如果我如此委曲的去了，难道入了歹人的意？地下的爹娘有知，也会气急废弛，不得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