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衣勾过绣着浅紫海棠的姜黄色的迎枕，下巴轻靠在上面，望着那颗球眉眼含笑。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夫人不待见她，因这世上便没有续弦待见继女的。
“女人但是还疼着？”张嬷嬷被穆青衣弄的有些难堪，默了一默，问。
她不是穆青衣……
穆青衣昂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隧道：“你问我升谁做一等丫环合适，我说海棠。嬷嬷可有定见？”
“姑、女人何出此言？！”张嬷嬷又惊又恐，更多的倒是算盘被戳穿的难堪羞恼。
穆青衣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不是的。
有后妈便有后爹，这话用在穆青衣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自打出世，作为父亲的定国公便没正眼看过她，续弦后继母从中作梗，十多年来见穆青衣的次数屈指可数，指不定他早健忘有这么个女儿。
正大快朵颐的球僵住行动，两只耳朵高高竖起，随即很有节拍的摆布扭捏。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球密意款款地看了眼吃到一半的糕点，恋恋不舍的放回。
张嬷嬷觑着她的神采，见她并不架空，忙道：“女人，您可千万别被四个丫环拉拢了呀！国公爷为甚么送您四个丫环？还不是给香苑的那位清算烂摊子！您可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要不是香苑阿谁贱人推您，您如何会受伤？瞅瞅，还渗血呢，动手多狠啊……”
这话穆青衣听了无数遍，耳朵都起茧子了。
张嬷嬷发觉了她的心不在焉，晓得她心中不喜，便打住话题，另起道：“女人，送丫环来的管事说了，女人屋里没有一等丫环。这本应府里拨过来的，可府中本来的一等丫环多数放出去了，一时没有合适的，因此让女人在屋里的二等丫环中升一个上来。女人您看升谁合适？”
“嬷嬷轻些，细心奴婢叫出声惊着女人，扳连嬷嬷受骂！”
临走前瞄见伏在朱漆圆桌上打盹的婢女，当下窜改主张，将啃了一半的点心放到熟睡的婢女面前，翘着尾巴姿势美好的跳下桌。末端还不忘用尾巴扫桌面，将红白的点心沫沫洒了一地。
“啊？”海棠这时发明了桌子底下舔爪子的白球，向来不大聪明的她脑袋终究灵光了一次――偷吃点心的就是这只！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被穆青衣点名，一时不知所措，愣在那边。
和亲，并不是甚么好差事，穆青衣却仿佛瞥见了光亮，病病歪歪的身子竟撑过了阿谁影象中最为酷寒的夏季。
真正的穆青衣带着浑身伤痕衣不蔽体的躺在长满藤蔓的荒凉里，真正的穆青衣支离破裂魂飞魄散，可她现在却真逼真切的躺在梨苑，躺在黑漆的、班驳的螺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