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分开,但见几个丫环仆妇簇拥着一个身侧重孝的女子走了出去。老太公定了定神,认出来人恰是大蜜斯赵绮雯。
绮雯幽幽抬眼朝她望过来,怯怯道:“哦,本来嫂嫂也知,爹爹底子不知此事啊。我还当嫂嫂是一时慌乱,竟而忘了。”
众族亲里还无人见过绮雯成年后的模样,这一见之下,不管男女老幼,脑中的思路都随之滞了一滞,个别年青男客更是回不过神来。
众族亲都是啧啧称奇。
赵氏也算都城大族,虽说平远侯一门已是三代单传,与族中其他亲人的血缘是越来越远,可早在侯夫人活着之时,族亲之间的走动来往还算亲厚。
绮雯望着刘氏,抿着唇似是鼓了一阵勇气,才持续道:“诸位有所不知,嫂嫂为我的婚事操心已久。想必诸位都曾传闻我客岁大病了一场吧?实则那并非甚么病,而是嫂嫂想要蒙混过爹爹,暗里过定,将我嫁予东昌侯为填房,我当时被逼得上天无路,只得自寻短见,险一险便没了命。”
9,8,7,6……
这话说得调子微颤,楚楚不幸,却又机锋埋没,听得刘氏一时语塞。
绮雯眉心一颤,抬手拭泪道:“临到此时,嫂嫂还来诬捏爹爹过往,于心何忍!”
咸嘉元年的夏天,都城雨水丰沛,持续三个多月都泡在水汽里,可贵见到太阳露头,直到立秋还不见放晴,早将满城百姓熬得心烦意乱。而就在七月十六,平远侯赵顺德停灵办丧事的头一天,老天爷却像凑趣似的,给了个响晴薄日。
“大蜜斯!”一名仆人仓促跑进,呈上两份拜帖,“内里来了两位大人记念,马上便要过来了。”
“显见是冲着赙仪来的。”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群情。
可贵晴了天,大伙儿都不由自主地神清气爽,真是要决计板着,才气不在这场合喜形于色。
劈面赶上同来记念的族亲拱手号召,赵老太公也笑着拱手作答……还好,这笑恰是在嘴边一闪,就被老太公及时忍住了。
老太公不屑地扫了说话的人一眼,人都死了,总不该在人家的灵堂前说话还如此刻薄。虽说……话是实话。
“可见传言为真,侯爷犯下的即便不是谋逆,也是桩了不得的大罪。同僚们都要避嫌,唯恐肇事上身。”族亲之间低声群情着。
甚么死不瞑目!刘氏是拿准了他们在灵堂上对死者心胸畏敬,才敢用这类差劲骗术蒙蔽视听,而最可气的是,他们竟也都信了。
他们多是平头百姓,仕进的最高也不过七品,对朝中大事只要些传闻,不清楚内幕。赵老侯爷风景半生,也不怎地,前阵子竟有他里通内奸、谋逆不轨的动静在都城疯传,众族亲都不免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