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言这才放了心。只是瞧见天子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滑头之色,还是无法的点头。
天子撩袍坐了下来,愣神瞧着他,又像是没在瞧他。
“既如此,吴进忠,”天子叮咛道:“安排郗神医为夫人诊治。”
当年,他带着萧朝歌从南边儿返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萧朝歌是他忘怀不去的执念,此生当代非卿不娶,惟愿此生护她全面。
吴进忠虽不甚体味为何,倒也是应下了,又问道:“夫人可要随各宫主子前去华清门驱逐圣驾?”
天子眸色暗淡,超出纪尧风的微微弯着的肩背,落在华雁卿梨花带雨的脸上,又自那张脸上,飘忽下落到了还是跪在地上,满脸气愤的宝亲王身上,最后,落在郗泽早已安静无波的那张脸上。
华雁卿捂着嘴站了起来,一双妙目傲视之间,有水光彩彩流转。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兰轩,四目相对,周遭的氛围也似是停止了般。
秦姮妩并不晓得只御驾回銮而宝亲王留在凤台行宫的事儿,她一心念着兰轩,定是会找机遇扣问华雁卿的事儿。要蘅言同去,不过是为了避开万岁爷,好同兰轩背后里说些话罢了。
蘅言只笑不答。
天子扬眉,理所当然道:“华氏女久负盛名,朕将她赐婚给纪尧风,整日里红袖添香夜读书,倒也不错。”见蘅言皱着眉,他哈哈笑了起来:“是妾室。”
——————————————————————————
天子挑眉瞧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郗泽,手里的佛珠又拨弄了阵儿,说道:“郗泽公子觉得何?”
兰轩叩首到底,“朝歌的事儿,原是我思虑不敷全面,如此行事,实在是有损皇家严肃。二哥前次南下寻我,已经同我说的非常清楚了。臣弟生来恶劣,做个承平闲散王爷,为皇兄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已经是这辈子的造化了。畴前是臣弟不懂事儿,贪慕虚华,让老祖宗和皇兄难堪了。现在臣弟已经痛改前非,洗心革面,情愿惟皇兄马首是瞻,为皇兄鞍前马后,肝脑涂地。而雁卿,是臣弟这些年一向放不下的纠葛,现在得知她还活着,不管如何,臣弟是要同雁卿再续前缘的,还望皇兄成全。”
实在,人与人之间,哪儿有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此生不忘?畴昔的事儿,就畴昔吧,起码现在,她过得很好,有疼她的夫君,有即将降世的儿子,有着安闲的糊口,这也就够了。
实在,她同秦姮妩之间,并没有甚么大到解不开的冲突。也不过是嫡女和庶女的报酬不一样——嫡庶本就有别,妄图嫡庶女划一,委实是有点儿天方夜谭。厥后的那些磕磕绊绊,她有的忘了,有的不在乎了,有的,早在不知不觉中,那人同她受了一样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