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赖叽叽地伸了个懒腰,半死不活地冲长庚招招手,叮咛道:“儿子,去把酒壶给我拿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食盒上,俄然,长庚瞥见食盒手柄上沾了一根长发,本来伸出去的手立即便缩了归去。
长庚从未闻声十六用这类生硬的口气说过话。
沈先生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长衫,衣角上还沾着钢甲的油污,脖子上挂着一块不利的围裙――这两兄弟一起拼集着过,家里也没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像话,那围裙不晓得是不是拿返来就没洗过,早看不见底色了,裹在身上不伦不类。
长庚:“还没。”
沈氏兄弟平时非常没大没小,做兄弟的不敬兄长,兄长也把兄弟宠得没有人样,每天从早吵到晚,可豪情是很好的。
十六喝酒不上脸,神采越喝越白,一点情感都收进了眼睛里,看不清楚。
长庚非常有礼地冲她笑了一下:“没事,我明天恰好有些题目要就教沈先生,一会去寄父那边吃。”
长庚忙跟了出来,只见他寄父大摇大摆地顺手抓了几把米,一股脑地扔进了锅里,然后稀里哗啦地舀水淘米,弄得水花四溅、白浪翻飞,接着,他纡尊降贵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水里随便一搅,拿出来抖了抖水珠,宣布道:“洗完一半了,沈易,过来轮番吧。”
沈易鼻梁高挺,不谈笑的时候,侧脸近乎是森然冷酷的,他眼皮微微一颤,俄然出声道:“自老侯爷去后,玄铁营功高震主,为上所忌,加上朝中佞臣媚上者横行……”
他避开十六的手,对付地说道:“别乱动,谨慎热粥烫着你。”
长庚发觉到氛围难堪,便机警地岔开了话题,问道:“那从北伐到西征中间的十年里,玄铁营归谁管?”
沈十六这天还没来得及喝醉,独一的知己总算没被泡成酒糟,他笑眯眯地拉住长庚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密切地拍拍少年的后脑勺,磕磕绊绊地走进厨房。
十六实在长了一双很典范的桃花眼,只要他眼神涣散地四周乱飘时才看得出,因为当他目光凝集起来,那双瞳孔里就仿佛有一对云雾轻笼的深渊,叫人看不清,黑沉沉的。
他一边说,一边吹着白气,端饭菜上桌,长庚很有眼色地上前帮手,当他端着粥与沈十六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那病秧子伸手抓住了肩膀。
长庚将临满了字的纸卷了卷,毫不怜惜地塞进了灶台里:“我听人讲过,玄鹰、玄甲、玄骑三大玄铁营,在老侯爷手中荡平了北蛮十八部落,厥后传到小侯爷麾下,又使西域悍匪昂首――我也不是喜好他的字,就是想晓得,握着三大玄铁营的那只手留下的手书是个甚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