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他的眼睛终究眨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展开。
许长歌仍未有反应。
许长歌再也顾不得君臣之礼，疾步上前，跪在天子面前，快速问道：“陛下，永清公主如何了？太医是如何说的？可有性命之虞？”
“朕晓得你也难过，”他尝试安抚乍失少艾之慕的青年，“朕会给她极尽哀荣，以长公主之礼下葬，且比同诸侯王，另起山陵，开山凿墓。”
如许浅浅一滴的雨，是不懂如大河大江普通奔腾流转，毕竟归属东流于一处的豪情。
许长歌只感觉荒诞绝伦。
但当时在燕阙城头之人，便会晓得，当时势实是甚么风景。
他脑海里还是永清一小我孤苦伶仃地躺在床上，昔日人前安闲端庄，锦衣华服，现在她衣裙尽为城墙上污灰所染，亦有燎烧的陈迹，胸口一箭贯穿，竟还让她平躺在床上，本来已垂垂不出血的伤口又在床单上洇开鲜红。
许长歌重重叩首：“陛下，臣只求陛下救她，哪怕只让太医令来看一眼！”
果不其然，只是一瞬今后，偏殿里发作出了一声如虎啸龙吟般震天响的吼怒：“她清楚还活着，她另故意跳！”
天子避而不答，只是抽泣连连，感慨万千：“朕平生后代缘薄，特别是对不起永清……她不度日了十五六岁，便有十年不在朕膝下，未曾得朕宠嬖，叫她母后养得刁蛮率性，与朕生分……唉，谁料也只要这一个女儿懂事明理，挽救危亡，朕还觉得上天未曾薄待于朕！谁料它偏要将朕现在最心疼的女儿带走——”
尽是血丝的眼睛本就是强顶着颓废，眼底涌出的泪将苦涩浸润每一丝殷红，统统哀恸皆有了实体，在他双目间刺痛腾跃。
许长歌听到最后一句话，仿佛北境冰河寒气再度涌了上来，蔓至四肢百骸的血管。
许长歌觉得是本身沙哑低暗的声音，又因着哀思有些含混其辞，又说了一次。
“为甚么？”许长歌已经有点不想顾忌天子了，他只想见到她最后一面，即便她身在血泊，即便她容颜残损，即便她状相惨痛，他也要亲身为她清算衣冠。
天子从未想过一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许长歌手劲竟然能这么大，他的手上沾着炭黑与殷红，食指与拇指紧紧困住天子臂上腾舞的蟠龙绣纹。
他迟缓地伏下身，弓起背脊，将双眼埋动手掌当中。
“巽儿！”身后那方才还在抽泣连连的天子，顿时以最峻厉宏亮的声音叫住他，“你不能去见她！”
但所见则是，龙袍被燎烧一角的天子，灰头土脸地坐在宣室殿里，支支吾吾，时不时以袖掩面，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