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男人笑着摆摆手,说道:“将军曲解某的意义了,此生已然受够豢养之苦,人如果无自在之身,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过豚犬普通的牲口罢了。如果才出狼巢,又入虎穴,那还不如放下存亡,早早摆脱。”
想了想,他问道:“公子可有何遗言?”
苏定方仰首看向黑蒙蒙的天幕,内心实在感慨。
除了能够靠近他的人,有谁能将这类毒药带出去?须知顾家高低但是将杨颢当作“奇货”普通对待,绝对不会答应有不值得信赖之人靠近。
那与在这里又有何别离呢?
而杨颢面对存亡的安然,对于“仇敌”之女的牵挂,很有几分豪杰气短、后代情长的缠绵难舍。
就算天子恕他不死,又能如何?
或许“囚禁”这词并不得当,“囚禁”或者“监禁”该当更妥当一些。
苏定方心中模糊有着不安,看了看对方更加惨白的神采,终究恍然大悟:“你服了毒?”
想来,顾氏将这位前隋帝胄抓在手里,大略是有效仿当年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心机……
大隋都亡了多少年了?
这顾氏一门,公然非是善类。
前朝的皇族都要如此宠遇,那么本朝的皇族,岂不是更要高高在上?
杨颢的尸身天然会送抵京师,如何安葬,或者随便埋葬,都要天子的旨意才行。前隋的帝胄也仍然是帝胄,即便大唐夺了大隋的江山,但是事关皇室,无人能够替天子拿主张。
要晓得,这是前隋的帝胄,帝王的骨肉!
杨颢精力有些恍忽,用力支撑着面前的茶几,不肯就这么倒下去,他喃喃说道:“某这平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只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苏定方心中暗道。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前隋的帝胄,值得他这般礼遇。
杨颢再一次凝神看向苏定方,眼神中带着要求:“蝉儿是无辜的……就是顾璁的幼女。我们固然年纪相差,但情投意合,她父亲将他送到我的身边,仍然委曲了她。某晓得,将军既然能够雨夜攻破坞堡,顾家满门就必然无一活口。某欲求将军宽恕蝉儿一命,但亦知将军难堪,是以,若将军想从某口中得知甚么,但叨教来,某知无不言,只但愿能以此调换蝉儿性命。”
浑厚如苏定方,感觉应当成全他。
“将军是否在迷惑,某既然身无自在,又从那边得来这无药可解之剧毒?”
哪怕他仅仅只是一个亲王的世子……
他留意到男人话语当中的意义,“蜗居二十载”,不该当是为了遁藏朝廷而隐姓埋名。在世人眼中,汉王世子杨颢早已在江都动乱之时跟着隋炀帝一起被杀,没人会以为面前此人便是前隋帝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