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某种意义上来讲,顾氏就是杨颢的仇敌。
顾氏将杨颢从兵荒马乱的江都偷梁换柱的救出,倒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动机,将杨颢监禁了二十年……
苏定方再次沉默。
前隋的帝胄,值得他这般礼遇。
而杨颢面对存亡的安然,对于“仇敌”之女的牵挂,很有几分豪杰气短、后代情长的缠绵难舍。
他乃至在想,如果此人碰到房俊,两人都是一样的讲究糊口情味,说不定惺惺相惜、引为知己也未可知。
便是人间最高贵的帝王之家,又怎能抵得过这无情的光阴?
既然是一朝帝胄,那便是人中之杰,有资格为本身挑选如何的一种死法。
男人见苏定方不饮茶水,也不觉得意,轻叹道:“千古江山,豪杰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骚总被雨打风吹去。夕阳草树,平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便能够写出这等绚丽通俗的词句,真想会一会这位惊才绝艳的天下奇才呀……”
转眼之间,杨颢的神采已经过惨白变成死灰,玄色的污血自嘴角留下。他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将那方锦帕整整齐齐的叠起来,珍而重之的放在手边。
苏定方沉默半晌,问道:“公子便如此信赖某的为人,不会阳奉阴违,诈取了你的话语以后,还是将那蝉儿正法?”
他自幼接管的教诲,便是万人之上,众生的主宰!
男人苦笑点头,幽幽说道:“多少年啦?某早已不知外间俗世多少,单身困居此地,脾气怠惰,也不敢再见昔日之江山……”
想来,顾氏将这位前隋帝胄抓在手里,大略是有效仿当年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心机……
或许,就是他的枕边人也说不定……
那男人将一盏茶轻推到苏定方的面前,含笑道:“蜗居其间二十载,久矣不知人间尘凡,不免腐朽痴顽。只是自打这新式的炒茶之术传播来开,余便舍弃美酒,独好此物。听闻此乃大总管房俊所创的饮茶之术,余心中敬佩,却无法身陷囹圄,缘锵一面,实在是平生憾事。房俊之风采,的确是令民气生神驰啊。”
之以是“蜗居二十年”,想必是被困禁于此。
以是他才说“才出狼巢,又入虎穴”。
孰料男人笑着摆摆手,说道:“将军曲解某的意义了,此生已然受够豢养之苦,人如果无自在之身,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过豚犬普通的牲口罢了。如果才出狼巢,又入虎穴,那还不如放下存亡,早早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