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如山中万斛涌泉,四散扑向东南,彭刀俎礼数殷勤,跟惠无敌、安仞诸将客客气气打个号召,表示愿为前驱刺探动静,旋即告别而去,率中军驰往渡鸦岗。穿心珠贴身保藏,血气鼓荡,令彭刀俎的表情安静下来,渡鸦岗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帷幕,他只是跑龙套的副角,不过副角也有副角好处,尽管置身事外,远远看戏就成了,不必与那凶徒对上。
正细细打量之际,心中忽生警戒,巨树枝叶婆娑,沙沙作响,枝桠间暴露一只血红的眸子,冷冷看了他一眼。惠无敌胸中一闷,神通顿时被破,心烦气躁,如断了线的鹞子,一头栽落云端。
陈聃心机重重,仿佛拿不定主张,深思半晌,挥挥手道:“去,持续刺探契染的行迹,层层设防,莫要让他趁机逃窜。”他嗓子沙哑,语速迟缓,听上去有气有力,没甚么精力,诸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彭刀俎。
惠无敌眨了眨眼,渡鸦岗瞬息拉近至面前,搜索契染一行的下落,目光俄然被一株参天古木所吸引,直如顶天登时的巨人,撑起深渊的苍穹,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黑夜的暗影。他平生当中,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巨树!
惠无敌抬起右手,食指中指燃起两团血气之火,缓缓点在双眸之上,六合瞬息暗淡无光,如长夜悄悄来临,数息后,一道血光充满视野,万水千山忽至面前,在血光中扭曲不定,如海市蜃楼。
世人无有贰言,各展神通,驾血云飞遁而去,无移时工夫便掠过漫山遍野的魔物,极目望去,火线开阔如海,丘陵起伏,草浪滚滚,一眼望不到绝顶。
去不去渡鸦岗,这是个两难的决定。
事非颠末不知难,在彭刀俎看来,契染也罢,莫澜也罢,都不及那横空出世的韩十八刁悍凶恶,赵传流赵将军一身苍焰,多么了得,占尽天时天时人和,将其打入天坑,犹未能讨得便宜,自个儿这把老骨头有几斤几两,巴巴地往渡鸦岗凑,这不是自寻死路嘛!他盘算主张,存了看热烈的心,不紧不慢跟在雄师以后,提起十二分谨慎,随时筹办脚底抹油。
划一王通报的动静确实无疑,南边之主山涛即将入主深渊之底,契染以韩、莫二报酬羽翼,潜入南边谋取本命血气,企图一步登天,不想为人发觉,透露了行迹,鸟不渡山之北斩去李涉江,鸟不渡山之南斩去赵传流,凶焰不成一世。身怀镇柱,呼唤镇将,间隔升起赤日,跻身深渊主宰之列,不过一步之遥,若不能阻其于半途,错失时缘,当遗恨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