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火翻滚，胃袋像一只揉皱的纸，大朝晨的，怎地如此饿？郭传鳞熟门熟路摸到伙夫营中，摇醒张癞痢，叫他去搞些酒肉来充饥。张癞痢揉了揉眼屎，嘀咕几句，摇摇摆晃爬起来，挪动层叠的腰，肥硕的屁股，一头钻进伙房里，无移时工夫便寻来一块马肉，扯了一半分给郭传鳞，抬高声音道：“醒这么早？今个儿还要攻城呢……”
郭传鳞道：“城里没箭了，木石也差未几用完了，大帅是当真起火了，就等着屠城吧！”
韩大略道：“那翟子鹏也是识兵之人，守城至今，未曾动用金汁，本日大略不会再藏着了。”
韩大略深深看了他数眼，“咦”了一声，感觉他神采略有分歧，眉宇之间，模糊透出兴旺朝气，仿佛为运数所钟，出息弘远。他不由起了爱才之心，考虑着提点道：“传鳞，大帅下定决计，破城在此一举，本日上阵……你须得谨慎。”
郭传鳞看了他半天，迷惑道：“财帛也就罢了，女人如何个分润法？难不成藏在胳肢窝偷出来给你？”
张癞痢“嘿嘿”笑了几声，道：“吃倒真的吃饱了，饿着谁都不能饿着老子——天塌下来当被盖，只要吃到肚子里才是本身的！”
张癞痢道：“带不出来，折现，折现也成，他日我去销金窝多干几次，粉头好，活齐，凑趣，良家妇人要死要活的，没劲！”
郭传鳞心中一凛，点头应了个“是”，踌躇半晌，摸索道：“韩先生，谷梁城中箭支木石都耗得差未几了，不知对方另有甚么手腕？”
郭传鳞从恶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家，一颗心怦怦乱跳，大汗淋漓，心不足悸。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像打雷，像杀猪，火伴横七竖八挤满营帐，酒臭，汗臭，口臭，脚臭，令人堵塞。他俯身翻开营帐一角，贴着地盘狠狠吸了几口气，寒气清冽，草叶和泥土的气味扑鼻而来，精力顿为之一振，仿佛死去了一回，又活转过来。
张癞痢笑道：“如何不懂，这不是托给你了嘛，把我那份一并取了，分润个五六成绩行！”
郭传鳞一骨碌爬起家，仓猝吐掉齿间的草茎，恭恭敬敬施礼道：“韩先生，小子不知韩先生到来，一时失态，还请先生恕罪。”
二人闲扯了一阵，日头渐高，雾气散去，谷梁城尽在眼下，像一颗硬梆梆的核桃，每一段城墙都浸渍了淤血，千疮百孔，岿然不倒。但是城终是要人来守的，赤手空拳，如何挡得住大帅麾下的悍卒？郭传鳞叹了口气，早知本日，何必当初，早早开城纳降了，也免得生灵涂炭，那守城的县令叫甚么来着？翟云，翟子鹏，一介墨客，心肠手腕如此倔强，为了一己之名，到头来害苦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