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松立于一旁,痴聪慧呆,纹丝不动,傀儡虫在他体内忙活个不断,腹部渐次缩小,灵丝有如活物不竭延长,相互缠接,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牵一发而动满身。待到酒过三巡,菜上五味,沙松眼皮俄然一动,胸口微微起伏,头颈收回“喀嚓”一声轻响。
魏十七略一检视玉简,顺手支出袖中,他举目投向一干傀儡躯壳,抬手摄来一浑厚男人,浓眉大眼,肩宽背厚,手长脚长,一副刻苦刻苦的模样。左迁逢道:“此子名沙松,铁骨铮铮,身躯沉重,平常‘傀儡虫’把持不得,如婴儿舞大锤,力所不逮。”
左迁逢歇了半晌,缓缓展开双眼,见魏十七细细品茶,胜算在握,心中落入彀中,被他拿捏住,只得长叹道:“老夫看这潜夫谷,乃天造地设的福地,诸物齐备,唯独缺了一座护山大阵,魏宗主万一阔别,鞭长莫及,不免有失,千重派阵法蔚为大观,老夫做主为弥罗宗立一大阵,魏宗主张下如何?”
魏十七神通泛博,目光老辣,断不会忽视此中的弊端,他讨取此术,究竟意欲何为?左迁逢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对方既然开出如许的前提,左迁逢倒感觉有点不测,傀儡术多么高超,换一门鸡肋法门,较着得不偿失,不过转念一想,魏十七只说“亲手炼一傀儡”,请他一观,没有倾囊相授的意义,能学多少就看他的悟性了,如许一来仿佛也差未几。
魏十七哑然发笑道:“护山大阵又有何用,那个敢欺上潜夫谷,魏某天然会找上他师门,抄了他的老巢!”
魏十七以“傀儡匣”收起堂下傀儡躯壳,命黄梨白蜡备下酒宴,左迁逢左长老远道而来,须得好生接待一番。左迁逢也不推让,道一声“叨扰”,心安理得留了下来。魏十七居主位,赵德容作陪,黄梨白蜡持壶奉养,潜夫谷中所用之物多数来自人间供奉,海错陆珍,奇珍奇宝,在仙家看来也只平常,左迁逢心中有事,酒到杯干,不甚在乎滋味如何,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沙松,恐怕错过了甚么。
魏十七道:“陈奚人将阵法刻于己身,应念而动,别出机杼,很有鉴戒之处,左长老若能互换此术,魏某便亲手炼一傀儡,请左长老一观。”
左迁逢心中一凛,喃喃道:“这……就算罪不成赦,祸及师门,难道滥杀无辜……”
只可细观,不能脱手,左迁逢听出魏十七言外之意,无可何如,只得运足目力,眸中放出丝丝白芒,靠近黄梨与白蜡,将二女打量很久,这才收了功法坐回原位,闭目养神。他这一双眸子唤作“洞窥神目”,最是短长不过,若非心痒难忍,断不会在旁人面前露相。傀儡体内并无“傀儡虫”的踪迹,但灵丝宛然,一根未乱,尽数连接到胸腔内,似有一无形无质的小人居中把持,神目如电,亦窥不破此中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