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子不觉宛尔发笑,那一刹,如春花绽放,满室生辉。申元邛心驰神摇,不能自已,不知是不是“百花之液”的原因,口干舌燥,腹中越来越热。他颤抖着伸脱手去,揽住了碧霞子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我留在你身边,每天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这是‘百花之液’,是我每日子午之交,从花心采得的一点精华,能够跟瑶池的天浆甘露相媲美,人洒在身上马上成仙,鬼洒在身上马上成形。你把剩下的都喝了,我再采石心花炼药,服下今后可证鬼仙。”
在她的眸光当中,申元邛瞥见了本身的影子,或为男,或为女,生,老,病,死,在尘凡里循环挣扎,如同一叶扁舟,任凭风波颠簸。他感觉胸闷,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不能呼吸,艰于视听。不知怎地,申元邛俄然想到了小时候在天井里玩耍,雷雨到来前闷热烦躁,地上大群蚂蚁搬场,他残暴地拆散它们的步队,用脚踩,用尿淋,竭尽所能折磨它们……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本来他也不过是一只蚂蚁,接受运气的玩弄,有力抵挡,几近于崩溃!
碧霞子安抚道:“鬼修炼成仙,就像人死变鬼一样平常,何况我有仙术,郎君大可放心,不必哀痛。”她仓促拜别,半晌后拿了一只瓷罂返来,内里储存清泉升许,用手捧着谨慎翼翼洒在申元邛身上。
碧霞子的神情有些严峻,令她感到不对劲的并非对方是鬼非人,而是她为何迟迟没有发觉,直到肌肤打仗的一刻才幡然觉悟。修持多年,莫非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吗?一样惊奇的另有申元邛,他怔怔望着碧霞子,张口结舌,无数混乱的气象掠过心头,光影交叉,又历历在目。
但是申元邛并没成心识到本身已经毙命,一道虚影从尸身中飘出,双脚分开水面,像没有分量普通御风而行,径直迎向落花岛,比飞鸟还要轻盈。清冷的夜风劈面吹来,波澜翻滚,却一点都没有沾湿他的衣衫,身躯随之由虚转实,当他踏上岛时,形貌已与活人无异。
申元邛有些茫然,亦步亦趋,跟从她踏入西首的配房。室雅何必大,花香不在多,一桌一椅一床罢了,四周落满了花瓣,暗香扑鼻,纤尘不染。碧霞子敛袂请郎君安息,正待回身拜别,申元邛一时打动,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脱口道:“别,别走!”
人如何能够浪荡在海面上?除非是鬼!一念及此,申元邛终究认识到本身已经死了,今后跟父母兄弟阴阳相隔,永久不能再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落脸庞,他哽咽道:“这……这究竟是……如何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