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缕血气来自神佛残躯,他在最后关头从焚天之火中截留下少量,以备不时之需,满打满算不过一掌之数,此中一缕赐赉楼枯河,他天然晓得此中的好处,忍不住透露羡慕之色。血气入体,如一道暖流如大蛇般钻来钻去,创口生出无数肉芽,相互缠绕愈合,将白毛尸犼从灭亡的边沿拉了返来。他长长舒了口气,摇扭捏摆站起家,谢过契染拯救之恩,多余的话甚么都没说。
地府峰遥遥在望,但是湖水仿佛无穷无尽,从天光划到夜深,又从夜深划到拂晓,仿佛并没有靠近多少,回望解缆的岸边,碧水茫茫,早已消逝在视野绝顶。法例的颠簸如波纹泛动,将着一段水路变成无尽的路程,楼枯河心知有异,却也只能假装不知,埋头尽力划动木浆,只当是上天的磨练,奉上诚恳诚意。
白毛尸犼哑然发笑,再度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寒气,摇着脑袋半晌说不出话来。楼枯河将木筏推入湖中,载起白毛尸犼,奋力划动木浆,激起层层波纹,云与天倒映在湖中,木筏分开两个天下,慢悠悠荡向湖心地府峰。
悄悄等了数日,流云渡空,光影变幻,山涧上游俄然多出一人,蹲坐于一方白石上,恰是深渊三皇之首的昊天,抬手跟他打了个号召,气机晦涩深沉,与之前又有分歧。契染抬头望向他,微微一笑,暴露白生生的牙齿,随便酬酢了几句,怡然得意。
行百里者半九十,另有最后一段路要走,直面契染的核阅,才是最关头,也是最要命的磨练,楼枯河闭目装睡,内心深处却翻江倒海,几次策画定当,认识才缓缓退去,堕入黑甜乡中。这一觉睡得昏入夜地,醒来时已是整整三日以后,白毛尸犼还是在旁挺尸,伤势恶化,浑身披发浓烈的尸气和腐臭,幸亏鄙人风处,不然睡都睡不平稳。
楼枯河一咕噜爬将起来,活动一下生硬的筋骨,也不嫌弃白毛尸犼浑身血污,将他负于背上,大步流星向七十二莲花峰深处行去。白毛尸犼喉结高低转动,隔了很久才低低嗟叹一声,含混不清道:“多谢了……”楼枯河默不吱声,只顾闷头赶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甚么的都是扯淡,白毛尸犼只是一块挡箭牌,只要契染不起狐疑,就谢天谢地了。
契染目光落在白毛尸犼身上,他伸直在木筏上,半身被打得湿透,奄奄一息,遍体鳞伤,没有一寸无缺之处。既然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也算有缘,那便赐他一场机遇,能走到哪一步,且看他的造化了。契染毫不怜惜,弹出一缕血气,没入白毛尸犼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