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梦,冗长得离谱,足足做了好几年。在梦里,他很饿,饿到手脚发麻,饿到认识恍惚,再迟上半晌,牙口会造反,把胳膊上的肉啃得干清干净,胃袋会造反,把心肝脾肺肾尽数吞下……与其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吃了,不如吃人!就如许,他毫不踌躇朝血气老祖下口,茹毛饮血,生吞活剥,皮肉啃完了吃筋骨,筋骨嚼碎了吃脏腑,脏腑吞尽了吃神魂,重新到脚,由外及里,没有半点华侈。
申元邛打了个寒噤,渐渐爬起家,回想畴昔各种,当时他不知中了甚么邪,主动插手金仙之争,竟然惊走了青溪子,保全小命,还做了一个怪诞不经的怪梦……合法他疑神疑鬼之际,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串焦雷,银蛇乱舞,狠狠扯破虚空,一个狼狈的身影撞将出去,披头披发,咬牙切齿,恰是天庭金仙青溪子。她肝火冲冲瞪着申元邛,身上玄羽道袍千疮百孔,手中桃木发簪断为两截,眉心白腻光亮,占有其间的黑气已荡然无存。
鹄立好久,东方渐白,申元邛清算起表情,拂袖而去。大夏佛道二门不乏惊才绝艳之辈,高人如过江之鲫,出类拔萃者一步登天,跻身天庭,但是对申元邛而言,彼辈不过是土鸡瓦狗。他的仇雠在天庭,他的机遇亦在天庭,此界对申元邛而言不过是个小水池,水浅难养真龙,他迟早要去往天庭,会一会青溪子,算一算旧账。
从那一日起,申元邛的萍踪踏遍大夏,一起见历,一起修行,抽取刁悍的神魂充当资粮,鞭策「食饵术」洗练识海,温养神念。不知是不是吞吃了血气老祖的原因,之前碰到的各种停滞如冰雪溶解,豁然开畅,识海渐次安稳,神念亦随之强大,即便是道行深厚的大妖,亦沦为俎上鱼肉,任凭他宰割。
他从未如此强大,也从未如此孤傲。
事如春梦了无痕。张海商的大船一去不复返,六七百人,数万斤的货色,满载着真丝、织锦、陶器和瓷器,连同他最正视的儿子张乘运,一并被海龙王夺去。申无疆一蹶不振,珠宝买卖如流云散,多年积储换作街头的药渣,传闻他老病缠身,动了叶落归根的心机,出发返回建南,死在了半途。那些当年宴饮酬酢的后辈,活着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有人楼上楼,有人葬深沟,坠茵落溷,运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