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苑」花树扶疏,精美高雅,大到回廊屋舍,小到一桌一椅,都拾掇得恰到好处,透出一种「阅尽繁华,归于平平」的表情,令人沉寂下来,躬身自问,反觉自惭形秽。从踏入「月苑」的一刻起,申元邛就感到到天庭道法的气味,如有若无,捉摸不定,他打量着奉养的丫环婢女,目光炯炯,一时候没发觉非常。
喝了一开茶,环佩叮当,姜幼仪徐行而出,香风劈面而来,千娇百媚一个美人儿,极尽美艳之能事,邓元祥虽是个糟老头子,新如古井不泛绮波,现在也不由呆了呆,生出我见犹怜之心。盛名之下无虚士,姜花魁公然冠觉群芳,临湖轩无人能与之对抗,幸亏她留在了建南城,若呈现在皇城,早被权贵视同禁脔,早早支出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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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苑」在临湖轩独树一帜,由姜花魁召人打理,并无闲杂人等。花树之下,一个眉眼清秀的小丫环已等待多时,见高朋临门,主动上前号召,自称「水马儿」,不动声色屏退带路的小厮,笑靥如花,辞吐得体,令人如坐东风。邓元祥随口问了一句,得知「水马儿」之名系姜幼仪所取,对她多了几分赏识,感觉这位花魁娘子并非徒有其表,命「水马儿」迎来送往,一语双关,倒是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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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月朗星稀,灯火如昼,莫一师见到申元邛,数十年间阅人多矣,但此子的样貌却令他打了个寒噤,缩转头来,不肯再看第二眼。暮年行走江湖之时,莫一师不知见过多少逃亡之徒,杀人如麻,手腕极其残暴,却只为粉饰内心的怯懦,但是六合不仁,有那么寥寥数人是天生的屠夫,冷视生命,双手沾满鲜血,心中不起波澜,申元邛给他的感受恰是如此。
到了商定之日,邓元祥亲身到春申堆栈相邀,二人乘马车来光临湖轩。当时暮色已浓,灯红酒绿,来往俱达官权贵,豪客墨客,风骚是不系之舟,唯有金河银河方能载动,不然就会停顿在青苔碧瓦堆里,无人问津。
观鹤楼邓掌柜到达时,临水轩仆人莫一师悄悄推着花窗,探头张望了一眼。屋内暖和如春,桌上有精美的酒菜,两位美人儿服饰富丽,一鼓瑟一操琴,浅唱低吟,如泣如诉。看在当今太子的面子上,莫一师答允了邓掌柜所请,上位者的友情只能用一次,他有些猎奇,究竟是甚么样的高朋,值得邓元祥动用棺材本?
申元邛细心打量了几眼,微微皱起眉头,此女重新到脚干清干净,不染半点道法气味,他所感到到的并非此女,而是另有别人。姜幼仪望了他一眼,灵敏地发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浅笑道:「奴家蒲柳之姿,不入申公子法眼,自发忸捏,还望公子恕罪则个……」邓元祥闻言微微一怔,这等美人儿还瞧不上,申老弟眼界究竟有多高?说甚么春宵一度,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却听他淡淡道:「姜花魁色艺双全,名动建南,乃人间绝色,不必妄自陋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