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妖奴的杂牌军经支应秋铁腕整饬,又与鬼阴兵交兵磨砺,早已捏成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兵,支应秋一声令下,彼辈人不卸甲,席地而坐,取出干粮无声无息地咀嚼着,轮番小憩,规复精力。支应秋一一看在眼里,心中非常对劲,在如此短的时候内铸就军威,如臂使指,委实不易,但偶一昂首,瞥见视野绝顶的黄庭山,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是一统大瀛洲的最后一战,此战过后,神虎帐大好儿郎,不知能有几人幸存。
葛阳真人亦发觉到本身的失态,倦怠地闭上了眼,他很少打动,但体贴则乱,如之何如?他定了定神,不再诘问下去,静昀师妹十有八九落入魏十七之手,定慧和尚既然降了敌,想必吞阳珠和还真镯也保不住――师尊收伏的珍宝,他如何就降了敌呢?
葛阳真人对北海湾试炼的风波如此体贴,出乎料想以外,居延真人顿了顿,语焉不详说了几句,葛阳真人极不对劲,打断他细细查问,体贴之情溢于言表,居延真人再猜不到那藏身于北海湾的“劲敌”乃是道门的一枚暗棋,这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了。不过能让葛阳真人如此看重,又是哪一名举足轻重的人物?
葛阳真人越走越慢,终究停下了脚步,斜月三星洞内暗淡不明,四下里空空荡荡,万籁俱寂。他呆立很久,心潮起伏,艰于呼吸,无数动机生生灭灭,他终究挺直了腰背,一步迈出,重重踏下,脚步声回荡盘桓,灰尘翻滚,久久不息。停了半晌,他又一步迈出,再一步迈出,越走越快,仿佛是死别,是摈除,他每踏出一步,心就坚固一分,牵挂,不舍,悲忿,担忧,害怕,各种软弱的情感像轻烟,消逝无迹,只剩下一个沉着得无以复加的真人。
当葛阳真人回到无垢洞中,端坐于浮游榻上,他已经斩断了统统多余的动机,成为斜月三星洞洞主,劲敌来袭,道门的安危系于一身,他了无惧意,直面暗澹的运气。
大瀛洲东南隅的天蝠海上,十余条鲤鲸载着神虎帐逼近岸边,支应秋一声令下,神虎帐二千精锐尽数登陆,立于湿漉漉的礁石上,默不支声。支应秋盘点无误,跟鲤鲸打个号召,引着一干部下直扑黄庭山而去。
悠游了半晌,无垢洞主葛阳真人俄然到访,这令居延真人大感不测,忙将他迎入洞府,奉上玉壶玉盅玉露,踌躇着该如何开口。葛阳真人并未让他难堪,直言来意,无他,只为探听荒北城的局势,固然斜月三星洞在北地播有耳目,毕竟不及居延真人切身所历,亲眼所见来得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