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夫人的脸顿时就亮了,永华宫人跪了一地:“恭喜皇爷,道贺皇爷!”
施阿措犹惶惑然不肯落座, 宣夫人再四将她按下去,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坐着,听我说!――像这些古早端方,前朝时候是有的,为的是当时候宫妃多悠长孤单,女人又是三人能唱一台戏的主儿,日久不免肇事,以是令宫主严管宫人。现在内宫人少事少,再这么行动就要上报未免刻薄,是以连主子娘娘竟也不大放在心上了。唯有你们这些才出去的新人,因没受悠长调.教,才不晓得这些事,”她一面笑着一面亲手将下人才拧的热巾子递给施阿措:“你这实心眼的傻孩子,还当了真,快擦擦脸吧,小不幸儿,哭得妆都花了,还当是甚么大事呢。”
宣夫人捏动手绢的手悄悄打了皇上一下:“皇爷惯爱开妾身的打趣,如果哪一天害小施怕得不敢见我了,妾身可就要清算皇爷了。”
施阿措却不肯起,只一味伏地痛哭:“娘娘若如许漂亮, 嫔妾才真是无地自容了――嫔妾下乡小县民人之女,入宫光阴短, 竟连端方也不懂,若非姊妹提点, 还不晓得已犯下了与人交游不先报宫主晓得的不对, 真是乱了本分了!”
皇上握着宣夫人的手:“你父亲在陕西汉中府知府上留了有十多年,现在好轻易从任上干出实绩来了,朕欲迁他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仍旧管西戎那一档子事,过几年功劳够了再退,好不好?”
施阿措笑着阿谀道:“夫人好记性,恰是金陵沈令嘉,她现是中家人子了。”
西戎向来桀骜不驯,称臣而不进贡已有十数年了,早在先帝末年就停了的事,现在却叫天子办成了,这可不是说了然今上莫不宾服,四海来朝么?
皇上道:“也不算是甚么天大的功德儿,也不过就是――”他仿佛极其想按捺住欢畅的模样却没能胜利似的,“西戎本年复贡了。”
宣夫人道:“满宫新奇水灵的小女人,皇爷竟不驰念么?我这老树糙皮的,皇爷可别睡到了一半问:‘你是那里的浣衣妇’!”
宣夫人哼笑道:“妾身一介女流,如何有那等高深伎俩?只好去与臧姐姐告状罢咧!”
皇上一把将她拉下来:“朕好轻易来你这里一趟,竟连与爱妃坐着清平悄悄地用个膳都不可了,你快坐下吧,便叫小施替我们布菜也罢了。”
皇上抚掌大笑:“还说爱妃未曾妒忌,这里好浓的酸气――罢,本来该去瞧瞧新宫嫔的,叫你这么一说也没脸走了,魏璐,”他叮咛道,一个穿石青衣裳的大寺人就沉默出列叩首,“去往东暖阁传令,叫定时下锁,朕彻夜歇在永华宫,不必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