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三十余岁,身高八尺,高大魁伟,边幅甚是浑厚老成,颌下留着一部短髭平增一份威势,听梁存厚相询,忙上前见礼,道:“老爷主母身子安康,只说驰念公子,若公子闲暇请过府小住。”
梁存刻薄:“自家亲戚,好说。可有手札?”
梁府大宅重墙叠院,每过一门小厮便拿出醒事牌与护院查验,跟着一重严峻门在身后封闭, 内里的喧哗垂垂降落,终究完整消逝, 沉寂幽深的内院仿佛隔断了凡人间统统的骚动, 让人仿佛身处两个天下。
梁元福只一叠声的道:“到了、到了。”立时回身筹措,未几时便见两个健仆用大扛抬了一块二尺高的灵璧石与底座,与梁府舅家仆人,跟着小厮奔内宅而去。
梁存厚仿佛有些欣然,轻声道:“何必呢,我本不肯如此。”
梁存厚悄悄摇了下头,自嘲的苦笑一下,道:“不过些许妄言罢了。我初识髡人便觉其行事与我中华大不不异,但异于那边却未及沉思,只道奇技淫巧罢了。以后髡人占有临高,狼子之心初现。直至王督伐琼,起兵前何帅竟于髡人几无所知,登琼以后标兵探马出营不过半里,战阵皆为髡人掩蔽,于髡人兵甲铳炮、战列行伍、行粮辎重皆无所知,直如以瞽目聋聩搏耳聪目明,战中兵无战心、进退失据,如此方致有澄迈之败。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己,更不知人,焉有不败之理。后髡人寇略广府,烧杀劫夺、暴戾恣睢,行事愈见张狂,至此操莽之志尽显,悲忿之余,写琼崖败略十一疏,尽列败因。我每思及此,日夜难寐,恨不能仗三尺悬冰入百仞城中报国死义。”
梁府东门外十余辆满载粮米杂物的健骡大车横七竖八混乱无章的停靠着,相互之间帮、辕相临,挤挤挨挨转动不得,梁元福双手叉腰站在府门前一边怒斥着办事不力的门子,一边指手画脚的教唆几个门子疏浚着门路, 牲口的嘶叫声、车把式的呼喊声、门子的喝骂声交叉在一处,门前一片喧闹狼籍。串流不息的男仆将草袋装着的米粮、篓子装着的鱼鲜、大筐装着的果菜等物或抬入府仓、或搬入厨房,管事与庄头查对着上缴的账目,几个精于计算的小厮不断地查验着数量,不时的大声报出,账房快笔核销着出入账头, 统统都显得繁忙而充满活力。
梁存厚轻叹一声道:“我晓得,只别人毕竟因我而死,心下难安,徒增感念罢了”。
说完冲那舅家仆人笑道:“母娘舅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