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何意且战且退,直退到清风观外,那朱柱耸峙多年,现在剑气纵横,划得残破不堪,就在这存亡关头,余何意心念一转。
这块信签后背,刻着一个善字,恰是当年王善道长赐下,观中断有六块。
天下江湖,若闻清风观,哪一个敢不赞之于口。
“霸道长,此事本不该烦劳你,只是我陈家三十二口性命太重,不得不找上庙门来。我不瞒你,杀人的是白虎堂柳岁,但我陈家何故招致此祸,便是我再想也想不通。”
亡魂夜夜声语,她无时无刻不在耳闻,这一剑,是她满心悲哀,气愤至甚。
只见道长手中小小一柄拂尘,扫得既快又劲,只带得余何意袍袖猎猎,肉身血线横飞,伤重已极。
“孽徒,滚过来。”
这漆每三年一饰,是新进弟子必备功课,余何意越槛直入,师兄弟点头以礼,他睖巡四周,暗自考虑
余何意一见得此,心中大惊,但他面不改色,只满脑想着,究竟何人设想,竟叫这东窗事发。
‘师父,你欲令我尘凡炼心,我现在炼得铁石心肠,也不知你满不对劲。’
随即回身运气,足下轻功提纵,如同燕子回檐,转刹时逃了个无影无踪。
‘事已至此,看来是无可转圜了,既然……师父,那就休怪徒儿了。’
她亲耳听闻‘喀嚓’之声,晓得筋骨尽折,劲气难挡,不得不退避卸力,陈月孤瘫软在地,无法又痛苦得收回干呕之声,呕出大团血块来。
“师父,我不知她在胡言乱语些甚么,甚么柳岁陈家,甚么云龙折,我都概不知情啊。”
余何意独行山中,路艰途险,松柏簌簌,却只听他常常朗笑出声,靠近耳闻,都是些自言自语。
说道此处,陈姓女子又退了半步,缓缓落座。
自京畿河道逆流而下,一日千里,期间曾遇多少河贼悍贼,见多少存亡拜别,探世俗情面深浅,看百姓营营碌碌。
倘或者他顾念一分,人头滚落的,便是余何意死不旋踵。
余何意打了几招,周身血气逆行,心知已然不敌,但遭擒于此,死便死了,若再西席父废去武功,锁于思过崖,真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苟活又有何乐?
在常常皓魄高悬之夜,在长安城角楼外,她身处陈家,四周北风飒飒,万家灯火透明。
天府之都,神洲之首,在这最为乱世承平之时,只要她陈家满门遭戮,乱尸横陈。
恰好数年来有教无类,收了个贪婪无厌之徒,姓余,名何意。
‘不知本日以后,谁来补葺此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