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农夫喝下半碗药汤,喉间收回长长的感喟,像旱田迎来了透雨。他望着竹篓里重新挺起的金银花,藤蔓上的绒毛挂着药汤的珠,竟与他腕间的脉搏同频跳动——那是草木的性灵在人体小宇宙里的共振,是大暑的炽烈与药材的清冷在经络中的和解。而院角的藿香,现在正将影子投在大椎穴的敷贴上,叶片的表面与人体的膀胱经完美堆叠,好似六合借这株香草,在炽烈的中午,为耕耘者撑起了一把芳香化浊的清冷伞。
西瓜翠与绿豆衣:
晌午的老槐树筛碎了阳光,金银花藤蔓在虬结的枝干上攀出阴阳鱼的表面,金黄与乌黑的花朵在太极眼处对生,恍若六合将大暑的烈阳与荫凉都织进了藤蔓的经络。阿林蹲在树下,指尖顺着藤蔓的卷须游走,发明每对花朵的夹角刚好是90度,恰合“火金相克”的方位,而藤蔓上的绒毛在强光下闪现出六边形布局,与雪花的晶型别无二致。
当第一滴大暑露从老槐叶尖坠落,刚好打在两莳花粉交界处,霜雪与金芒刹时融会,在青石板上晕染出“和”字的雏形——那是清与透的和解,是收与放的均衡,更是草木用发展阶段写下的,关于医者如何顺时用药的,最新鲜的注脚。阿林俄然晓得,每朵金银花的开合,都是六合写给医者的信,而读懂这封信的关头,就藏在对草木发展时序的畏敬里,藏在对病症寒热真假的明辨中,更藏在人与草木千年共振的,永不退色的默契里。
临走时,农夫的竹篓里多了株带根的金银花,藤蔓上系着段藿香叶搓成的细绳,在晨风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叶承天望着他走向田间的背影,见草帽里的佩兰叶片与胸前的金银花相互映托,露水从花蕊滚落,在田埂上留下的水痕,竟与人体膀胱经的走向完整符合——那是医者与天然的默契,是草木与人体的共振,更是六合在大暑时节,写给畏敬天然之人的,关于清冷与治愈的,永不退色的情书。
叶承天的指尖早已捻着段金银花藤,藤蔓上的绒毛还沾着老槐树的青香,在农夫曲池穴悄悄打圈时,竟收回极轻的“滋滋”声,像是暑气在绒毛与皮肤的摩擦间被抽丝剥茧。“您看这藤,”他用藤尖划过红痱麋集处,卷曲的须尖刚好勾住每颗疹点,“攀着槐树发展时,专挑有凉荫的枝桠,这股向阴的劲儿,恰是替您把梗阻在阳明经的暑气往体外带。”农夫盯动手臂,见被藤掠过的红痱竟出现藐小白头,像暑热被藤蔓的清冷逼出了体表,那些本来浑浊的视野,也跟着藤尖的划动垂垂清澈,恍若蒙在面前的汗渍被山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