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晓得,开封府的这些胥吏,一个个都是汴梁城里的大户。固然这些胥吏人家都处世低调,可汴梁城里的行会、行商,另有那些名为丐头、实为黑帮领袖的人物,每年上缴给他们的好处,也是那些小京官一辈子都挣不出的产业!
东十字大街上,一群群的闲人,也正聚在道旁平话的先儿身边,听着这些靠舌头做谋生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昨夜东水门的奇事:
当时汴梁城里,也有很多和尚,向羽士讨了古道冠来戴。只是京都中的读书人嘴巴坏,见到这个和尚戴道冠的场面,就做了几句小令,道是“吉祥好,古来少,葫芦上面熟芝草。”
“大宋天子坐汴梁,君正臣贤民安康。仙翁一心朝天子,现在离了莲叶乡。各位尊客,小老儿本年六十有三,见过了四朝天子,赶上了尧舜临轩,禹皋在位,俺大宋呵,真乃年年安乐,岁岁承平,更有这几班吉祥,乃是景星现、庆云出、艮岳成、醴泉涌、甘露落、九鼎铸、紫芝生、瑶草茂、瑞鹤舞、神仙降。”
这一点,现在权知开封府的王鼎算是体味得最深。
围拢在这平话白叟身边的听众,也有得空出来耍乐的闲汉,也有向酒坊卖了蔬果、得了钱筹办返家的小贩,更有几个道人与和尚,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汴梁是一座不夜之城,在灯火中氤氲成软红十丈。非论是在实际上至高无上的宫城,还是新近完工,一派人间蓬壶气象的艮岳,也因为汴梁,带上了几分炊火气味。
哪怕以包拯如许的名臣出掌开封府的时候,也还是被这些胥吏耍弄得团团转。
在出掌开封府前,王鼎在东南诸路做过好几任的制置发运副使,论出身资格,也算得上是一方大员,论才调手腕,一个“能吏”的评价是跑不了的。但是自从得了这个“权知开封府”的调派今后,也只是萧规曹随,涓滴没有甚么革新积弊的动机,只盼着早点把任期熬满,早点摆脱开汴梁城里的澎湃暗潮,早点和这个烫手山芋般的调派说再见。
但就算是汴梁如许无处不歌吹,无处不耍笑,连升斗小民都享用着极高福利的多数会,也有些处所,总带着些与京都格格不入的气味。
至于上元放灯、三月金明池演武、四月浴佛会、蒲月端阳庆、六月各宫观的迎神赛会、七月中元普渡、八月中秋弄月、玄月重阳菊花会,另有前面最为首要的天宁节官家寿诞、冬至郊坛祭天大典……
不过一夜之间,“莲叶仙翁朝天子”的传闻已经弄得汴梁城里纷繁攘攘。这当中,不知多少人挤丢了荷包,踩没了鞋子,多少小娘子的头面、汗巾给那些不肖之徒弄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