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又何尝不晓得这些北里女子,所谓“一爱俏,二爱才,三爱钞”,对自家不过是装个模样。现在如果吟不出佳句,还不晓得今后那北里之地要传出甚么样的怪话来,那里肯丢这个面子?恰好就在这个当口,他眸光一瞥,正瞥见开封府里的老吏斜着身子在门外探头探脑。
哪怕以包拯如许的名臣出掌开封府的时候,也还是被这些胥吏耍弄得团团转。
比方“一团儿肌骨不由春”,又比方“恰好花前携素手,却云飞雨散”,明眸皓齿挑逗间,弄得满心忧国热忱的太门生们心中荡开一丝别样情感。转眼间,就把慷慨激昂的“何当报君恩”换成了浅斟低唱的“怅望美人不联袂”。
一样的,各种百般的说法,也沿着汴梁的一条条街巷,从人声鼎沸的南门大街东头,过尽是民居和店面的州桥,直传到七十二家正店扎堆的朱雀门街西过桥。
东十字大街上,一群群的闲人,也正聚在道旁平话的先儿身边,听着这些靠舌头做谋生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昨夜东水门的奇事:
开封府衙的阴沉气质由来有自,倒不是因为曾经有包拯如许的名臣曾经执掌过开封府,更不是因为那句“枢纽不到,有阎罗包老”的民谣。而是因为开封府的仆人,向来就不是一个个领了“权知开封府”调派的文官,而是在开封府里代代把持着吏职的胥吏家属。
在朱雀门东头,不管是杀猪巷的北里,还是紧靠杀猪巷的教坊,都是动静传得最快的处所。出了朱雀门,龙津桥南面就是太学,一群群闲得蛋疼、荷尔蒙无处宣泄,只幸亏“指导江山”与“倚红偎翠”上二选一的太门生,恰好和教坊北里的女娘们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些体贴时势的太门生,在大宋优容士大夫的祖制下,又加上多是官宦人家出身,还不晓得政争的险恶,。顿时就堆积在北里瓦舍里头,开端了新一轮的士林讽谏。一时候,那些嘲骂秦始皇寻不似药、汉武帝宠任方士的诗文,一篇篇地传了出来。
“莫怪小老儿提及如许一段旧话,实在是畴昔说得熟了,但是足见神仙是个真有的,也难怪现在很多人巴巴地去寻他。哦,这位尊客,你道是畴昔汴梁城里也有很多道官,都是有法力的,如何却说那莲叶翁是个神仙?实不相瞒,小老儿乃是个凡夫俗子,不过饭比诸位多吃了几碗,可巧的舍间正在东水门外。话说昨日傍晚,小老儿一家正待吃了饭,出来消食,却见汴河上漂来一片荷叶。这荷叶可了不得,大如一张竹席,翠生生地都雅,竟是小老儿从未见过的异种。那荷叶上坐了一个道人,道貌清奇,手中摇着一柄蕉叶扇儿,坐在那河心,就似我们俗人坐在凉席上普通,任凭河里浪头翻上翻下,只是不动。那荷叶直漂到州桥上面,沿途也不知堆积了多少闲人,只说是‘好个莲叶翁,好个水中仙’!那道人倒是不睬不睬,自家下了荷叶,就朝着城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