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坊仆人自知讲错,才想起坊内另有一名女客人。无声地与掌柜对视了一眼,顿时堂内军人杀气腾腾。
安宁坊的仆人看一眼膝盖上的册页, 再透过遮帘昂首看一眼坊间零散几个低头挑书的客人,看一眼正放着算盘打盹的掌柜。长长吐了一口烟,将烟枪在桌角敲了敲。
这一段,是文中一名平生倔强独立、不为世俗低头的闻名女词人,穷病而身后,无人收葬。江南才女集资葬她,又相约趁夜去插手她的葬礼。
一样是花前月下的场景,由林潇湘写出,的确就是和别人写出来的才子才子花圃相会,风格天殊。
她当时读到这一段,固然深恨林潇湘,仍为这梦幻和超凡脱俗的情境所倾倒,被那凄然的表情所击中,浑身颤栗,不由暗叹仇敌的才调。
那年青店主余怒未消,平淡的声音有些峻厉:“鲁叔,他们怎比我们?即便我们......收如许的稿子也是砸我们安宁坊的名声。如许的玩意儿,怎比得潇湘君子千古情语?配与她的书共同摆列在我们的书厨上?一样是月下花前一样场景,恰好两样风格!我蜗居于此,莫非是为了赚这些淫词艳曲的蝇头小利么?”
掌柜的捡起地上的稿子,读了一读,点头晃脑:“倒也算不错。可贵词句清丽。自从潇湘君子声明鹊起,这些借她文章阐扬的仿作,也流遍贩子了。倒也很有些追捧者。”
“谁说我们写不得?”仿佛就是等着他这一句,他们兴冲冲取出一叠成捆的稿子,对劲洋洋:“这是我们仿潇湘君子的新稿。不比她一介女流之辈更加用词隽永?”
乃至于这些日子,来往他店里的,都是些囊中羞怯,本来不敢在他堂前经行的白丁。
内堂,安宁堂的仆人还在寂静着思考。
不消半晌,隔着纱帘,女客人都能听出那内堂里,安宁坊的年青店主的大怒。那些稿子被他掷出来,如雪花散落:“东施效颦!人家写的是‘天下无路寻乐土,人间那边觅自在’,你们写的是天下无处觅娇娘!”
“你们会返来吗?”戴着蓝绸子的青年们湿漉漉地拉着本身麻衣的朋友们问。
掌柜见他们惊扰买卖,便很不客气,叫身强力壮的伴计把他们拦住:“又来闹甚么?之前的润笔费,我们一笔很多,可都尽数给够了诸位君子了。”
竟然是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长眉雅目,别具一种男人独占的娇媚又非常萧洒地的风致,一手举着烟枪,悄悄往下抖落烟灰,以她的目光看来,不像是一间书坊的小小店主,倒像是她畴前认得的某些世家后辈:“你真是胆量大。敢拿如许的稿子交给我。你不怕我扭送你去义兵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