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林一川都怜悯上了。杜之仙摆手:“叫他出去吧。”
望着少年矗立薄弱的背影,杜之仙轻声感喟。他喃喃说道:“心太软,人太善。还是一枚不受掌控的棋。用,还是不消?”
“那不就结了?”穆澜端起茶一饮而尽,正色道,“师父,东厂可爱,锦衣卫也不是善类。吏治废弛,狗官各处。我不晓得你为何一心针对东厂。但穆澜所杀之人,皆有可杀之理。并不悔怨。将来如再赶上那些牲口,我也照杀不误。”
“十一万六千。”杜之仙提笔在帐本上细细记下,拨拉几声算盘,合上了帐本,脸上暴露了笑容,“再从林家抠二十万两银,为淮河哀鸿筹办的米粮就差未几够了。”
杜之仙端起茶盏,浅浅缀了一口。茶水的氤氲水汽像覆盖在他眼中的唏嘘:“先皇后活着时,与蒋家是姻亲。蒋家有两子在朝为官。为师当然熟谙。”
老头儿身虽归隐,心惜百姓。病得要死不活的,都舍不得死。瞧着真是不幸。
一个弱女子辛苦在青楼呆了十年,目睹仇敌就在面前,如何忍?
师父都不肯叫了,内心始终因为茗烟存了芥蒂。穆澜不昂首,杜之仙也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之意。是为了权吗?不,他若恋权,当初就不会弃官归隐。
穆澜低下了头,转动动手里的茶盏,内心仍为茗烟挽惜:“先生,东厂是天子设的。没有了东厂,另有锦衣卫。你别奉告我,这局棋的终究目标是为了杀天子,另立新朝明君,享从龙之功?”
“贫嘴!”杜一仙笑骂着,语重心长地说道,“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林一川不由大喜。
他说动杜之仙了?这小子固然可爱,又贪财,人还是不错的。林一川冲动了。
一双靴子劈面掷了过来。他抄手接了,喜滋滋地说道:“师父做的鞋特别合脚!”
“说说看。”壶中水滚,杜之仙拎壶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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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你的马用用。”穆澜不等林一川承诺,翻身上了马。
穆澜瞟着他的脚,设想着林一川进猪圈的模样,笑得将近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明天有事,他定要留下来看热烈。穆澜遗憾地策马分开,还不忘朝林一川挥手,“别忘了事成以后谢我一万两!”
后院竹林环抱,一溪注入水池又蜿蜒流走。塘中初荷正自绽放,或红或粉或白,亭亭玉立,暗香模糊。
杜之仙轻叹:“傻孩子。师父怎会让你违了知己。明天端五,你娘定等得急了,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