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踌躇道:“或许还是因这惭愧二字吧,父王不但感觉对不起两位兄长,亦感觉对儿臣心有惭愧,这才……”
卫畴眼底的微光垂垂暗淡下去,他颤巍巍地从坐榻上起家道:“罢了,你们伉俪这就回府去罢!孤再去看看子文,孤已有半年未曾见他了……”
见我和卫恒正要跪地施礼,卫畴摆摆手道:“地上脏, 免了罢。”
“正因为吾知错在己身,问心有愧,这才无颜去见盎儿和安儿的坟茔……”
卫畴听了,缓缓摇了点头,“若为父当真贤明神武,又如安在宛城败的如此之惨,连本身的儿子都保不住?”
卫畴点头叹道:“尔何时曾想过讨为父的欢心?孤将子文关在这天牢里长达半年之久,以你之才调,会猜不出孤心中是何企图?”
民气怕是这世上最为庞大难言之物,可贵卫畴本日卸下他身为乱世枭雄的层层面具,以一颗慈父之心将本身心底最阴暗的那些心机都说了出来,盼着能解开儿子积郁已久的心结。
“那吾儿可知,为何为父这么多年一向冷待于你?不但未将对你两位兄长的心疼弥补到你身上,反而到处看你不扎眼?”
“身为主帅,却保不停止下将士;身为人父,却要儿子舍命相救!那是我卫畴毕生恨事!但是我这最最不堪的一面,最最落魄的时候,都被你看在眼里了……你让为父有何脸孔能如畴前那样再抱你入怀,问得出那些话来?”
我随即便心中一喜,莫非是我当日替卫恒讨情时,借用栗姬一事所发的感慨到底震惊了他, 这才会亲身到天牢来, 如果他们父子能就此解高兴结, 那真是再好不过。
“为父记得,宛城之战时你才五岁,只要这么高的一丁点儿小人……”卫畴口里说着,伸手比划道。
“孤的盎儿,那是孤最寄予厚望的宗子……可惜……”
为父的,在时隔经年后,终究主动朝儿子伸出了乞降的手,却不知那为人子者,是否情愿接过老父这双手,父子二人就此握手言和,重续嫡亲之乐。
卫恒却俄然问道:“父王……是先来看儿子的?”
卫畴哑声道:“宛城之战是吾此生从未有过之奇耻大辱,便是厥后被刘玄火烧连营,被章羽水淹樊城,也均及不上当年宛城那一战所带给吾之热诚!”
一听卫恒提起多年前惨死的嫡宗子,卫畴身形朝后一仰,举手加额,捂住了双眼。似是藏于心底的旧伤被人猝不及防地一剑捅开,让他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