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池常日里不怕素渊,却抵挡不住素渊一贯高深莫测的笑容,只好照实答,“倒没有甚么,只是昨日先生讲到《采薇》,顺带提起孤竹国王子伯夷、叔齐采薇而食的故事,先生说两位王子为了虔诚和节义隐入山林,不畏强权、高洁自大,受先人敬佩。”
素池还盯着棋局,女婢已经上茶了。
素池这才重视到东榆手里拿着的可不是常日的衣裳,竟是一条正红色半臂,下身是水粉色的长裙,腰间和挽纱上绣的同色的桃花,这恰是北宛贵族女子插手宴会的标准装束。
宁家是天家,高贵无与伦比,沈家是天下第一粮商,私底下还贩着私盐,一贯有富可敌国的说法。谢家后辈多好诗书,又爱好风雅之事,文思泉涌之际便记在书笺上,书笺轻浮不易保存,常被人拾到传为典范。而素氏一贯是权贵之家,历代家主都是朝堂肱骨,遗憾的是素家向来子息薄弱,特别本家最甚,就连现任的国公嫡子素岑也并非国公亲子,并且因为国公无亲生兄弟的启事,素岑不过素渊五服以外的侄辈,素渊少年出京历练,与家属后辈并不亲厚,素岑虽是过继在素渊膝下,但他过继的时候也不小了,何况素渊尚年青,甚么时候再添个男丁也未可知,并且素渊待他只是驯良罢了,谈不上甚么父慈子孝。最风趣的是素家的女儿个个聪明,且明达知礼,一贯是北宛贵族上层女子学习的典范。素氏代代遣女入宫,当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也是素氏所出。
素池的西席先生谢彧,字别川,出身平城谢氏,作为百年大族,谢氏一向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这位素家嫡女的教员是谢氏现任家主谢珪的宗子谢彧,字别川,少时就是金陵城的颇负盛名的繁华公子,素有金陵第一才子之称,他的诗赋华丽精干,连素家家主素渊都赞“别川一字可令媛”。只是传说这谢至公子身材孱羸,又不爱宦途,素家家主爱其才遂上门请其亲授其女诗书,素渊意切,谢彧难辞。
素渊暮年也是放荡不羁的脾气,再加上一向很高傲女儿的行动自专由,倒不介怀素池语气里的不敬之处。只是唯恐他学了谢彧的规戒弊端,锋利刻薄。眼下素渊也未几说,只是又聊到棋局,“你既对棋感兴趣,改天我好好教教你。”
流光走后,素池回过甚看身后的流朔。流朔只是低着头,走得极慢。
素池并不认同,何况她内心更认同的是“贵爵将相宁有种乎”,昂首便辩驳“虔诚当然可敬,但是轻言存亡对不起生身父母,如此愚忠亦愧对天下百姓,更何况常日里那些孺子大谈百姓福祉、天下社稷,关头时候还不是只在乎帝王谁家?商君无道,哀鸿遍野,又有何人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