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音乐渐入序幕,天子终究突破沉默,用比方才更降落很多的腔调缓缓说道:“你要时候服膺:身为这千年帝国的担当者,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关乎万千百姓此后的安乐糊口。如果你连这点憬悟都没有……”
他刚才强撑着精力跟舜说了一大通,不过是想借此机遇,敲打敲打儿子那率性妄为的脾气,好收起心机做事。是以他才用心未提及那碧玉果实的用处:借助圣湖底部真正维系圣塔存在的超等法阵,仰仗这凝缩的木系神力,就能让圣树重新重生。
天子听罢半晌没吭声,像是堕入深思。
“嗯。”
“他是生是死,你不都亲眼所见吗?”天子冷冷打断了他的扣问,“莫说是他,若非我脱手及时,整座圣塔都将在今晚颠覆!”
他承诺得这么快,天子反倒有点不放心,持续叮咛:“圣塔那边想必冕下会亲身措置,玉王府……就让云不亦先带人去搜索,你用心守在宫中便可。”
敞亮的魔导灯下,天子身披白裘,背对着他端坐在木桌后,长长黑发束得一丝稳定,手中持着那把神力变出的铁扇,缓缓轻摇,凝睇着劈面窗外。
“好……”舜点了点头,这场大乱皆因他而起,天然责无旁贷。
他强行哄动圣塔左券,固然胜利击退内奸,挽救了即将崩溃的局面,但也为此支出了庞大代价,此中之一就是落空视觉。他本就目力不好,因为超出负荷的神力打击,一双眼睛都被没法驱除的铁锈腐蚀,也不知何时能治好。
庞大的抱歉感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天子见他低头不语,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如此率性妄为,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暗里去插手那些佣兵公会的任务,觉得能瞒过我?还变幻成女子样貌,如果被朝臣们得知,成何体统!”
屋内暖香四溢。
他正看着点点银芒胡思乱想,天子一声低语又将他的重视马上拽回到书桌边:“方才有人突入圣塔,毁了喧闹丛林中的圣树……”
如许悲观的态度终究让天子生出几分愤怒,收起扇子用力敲了几下桌面,厉声喝道:“这便也罢了,你明知刺客就藏身南岛,为何还要不顾伤害,将身份透暴露来!”
房中一时无人说话,唯有夜曲的回旋音阶在几次转动。
半夜更深。
父子俩一时都沉在回想中,再不说话。房内保持着寂静,直到墙边又传来几声清脆的玻璃碰撞,一股带着浓厚辛辣的奇特药味飞速钻入鼻腔,天子才轻咳一声叮咛道:“夜色已深,你早些归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