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福海轻声一叹,晓得天子此次是铁了心,哪怕不择手腕不计结果也要让孩子安然出世。他痛失幼弟,哀恸已浸入骨肉当中,之以是强撑着一分力量,不予发丧,不言谥号,只为瞒得秦王妃一时,让秦王的遗腹子安然坠地。宁福海既担忧孩子有不测,使得天子接受不住这伤痛,又惊骇他本就靠一口气撑着,一旦孩子安然落地后,这一口气松下来,身材便垮了。
宁福海低声应了,忙叫来一个跟在他身边做事,夙来慎重寡言的小内侍,悄悄将此事叮咛了下去。
“气候酷热,想来孟昭仪也是闲来无趣,方才操琴一曲。”天子神采淡淡,看不出任何情感,“宁福海,叫人给孟昭仪送一壶酒,就说是朕赐给他的。”宁福海笑道:“老奴这就叮咛人送畴昔,不知陛下想赐孟昭仪甚么酒?”
宁福海在天子身边服侍这么久,此时听侍卫如此禀报,岂能不知话中之意,他晓得皇后既然遣人到秦王宅来请陛下,宋秀士那边定然已是凶恶至极,性命危在朝夕,他低声劝道:“陛下,既然太医说王妃无大碍,不如……”
天子又听了半晌,认出此曲是《长安调》,当下便晓得了操琴者何人,面色一沉。
天子昂首看他一眼,又低头看起了折子:“无妨事,朕并未感觉疲累。”他这几日还是上朝,还是措置政务,赏了骁骑军,升了几个将领的官,唯独不提秦王葬礼一事。亲王薨了是大事,何况是如此少年英才又有军功的亲王,礼部早已悄悄地商讨秦王谥号,可常常提及此事,都被天子轻描淡写地带畴昔了,说是王妃分娩期近,怕秦王的遗腹子出甚么差池,此事临时瞒一瞒。都道圣心难测,昔日里天子如此偏宠秦王,哪知人一去,竟不见涓滴哀思,且仿佛竟连个别面的葬礼都没有――依礼法,即便骸骨无存也要照规格下葬,建个衣冠冢。即便天子下了封口令,对外只道秦王战死,不准任何人向秦-王府流露半字,更不准教秦王妃晓得,却也反对不了漫天流言,有人道是天子与秦王兄弟失和,此次平叛,实乃借刀杀人。
因着气候日渐酷热,宫里四下都发了冰,供各殿解暑降温。尚德殿原是用冰最早的宫殿之一,这几日眼看夏至已过,暑气更盛,这里却将冰全都去了。邻近酉时,宁福海低声问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是否需求传膳?”天子正在批折子,漫不经心肠“嗯”了一声,又道:“不忙,朕不饿。”
兄弟失和是真,借刀杀人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