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虞姬?有人来劫营了么?”

她第二次愣住的处所是在火线的木栅栏前面。混乱地,斜坡上堆满了砍下来的树根,木椿,沙袋,石块,黏土。尖兵擎着长枪来往踱着,红灯笼在残破的雉堞的缺口里摇摆着,把半边天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她谨慎地吹熄了蜡烛,把手弯支在木栅栏上,向山下望畴昔;那一点一点密密猛猛的火光,闪闪动烁,多得如同夏天草窝里的萤火虫――那就是汉王与他所调集的四方诸侯的十万雄兵云屯雨集的大营。

“不幸的……不幸的……”底下的话听不出了,她的惨白的嘴唇悄悄翕动着。他抛弃她的手,拖着沉重的脚步,歪倾斜斜走回帐篷里。她跟了出去,瞥见他伛偻着腰坐在榻上,双手捧着头。蜡烛只点剩了拇指长的一截。残晓的清光已经透进了帷幔。“给我点酒。”他抬起眼来讲。当他提着满泛了虎魄的流光的酒盏在手里的时候,他把手撑在膝盖上,浅笑地看着她。

等那尖兵再给她点亮了蜡烛的时候,她仓促地回到有着帅字旗的帐篷里去。她高举着蜡烛站在项王的榻前。他睡得很熟,身材微微蜷着,手塞在枕头底下,紧紧抓着一把金缕小刀。他是那种永久年青的人们中的一个;固然他那纷披在额前的乱发已经有几茎灰红色的,并且工夫的利刃已经在他坚凝的前额上划了几条深深的皱痕,他的睡熟的脸还是含着一个婴孩的坦白和刚强。他的粗眉毛微微皱着,鼻子带着倔强的神情,崇高的嘴唇略微下垂,仿佛是为了发号令而生的。

“啊,汉军中的楚人如许――如许多么?”

她停在一座营帐前,谛听内里的声音。

虞姬悄悄地分开了他们。

远远地,在山下汉军的营盘里一个尖兵低低地吹起画角来,那幽幽的,凄楚的角声,单调、笨拙,但是却充满了疆场上的忧愁的角声,在澄静的夜空底下回荡着。天上的一颗大星垂垂地暗了下去。她感觉一颗滚热的泪珠落在她本身的手背上。――啊,假定他胜利了的话,她获得些甚么呢?她将获得一个“朱紫”的封号,她将获得一个毕生监禁的处罚。她将穿上宫妆,整日关在昭华殿的阴沉古黯的屋子里,明白窗子内里的月色,花香,和窗子内里的孤单。她要老了,因而他厌倦了她,因而其他的数不清的光辉的流星飞进他和她享有的天宇,隔断了她十余年来沐浴着的阳光。她不再反射他照在她身上的光辉,她成了一个被蚀的明月,阴暗、忧愁、郁结,发疯。当她结束了她这为了他而活着的生命的时候,他们会送给她一个“端淑贵妃”或“贤穆贵妃”的谥号,一只斑斓装裹的沉香木棺椁,和三四个殉葬的仆从。这就是她的生命的冠冕。她又讨厌又惊骇她本身的思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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