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我投。”大拇指在红色印泥上按一下,再往纸上按去。一条性命就如许贱卖了出去,还是个孩子啊。
雪片又开端飘落,簌簌的落雪声,喃喃的念诵声,抬高的抽泣声,一张又一张盖了红指模的纸,敏捷垒满了征兵台。
人群里响起越来越多的哽咽声,罗什昂首环顾,数千衣衫褴褛的人,只为能得一顿饱饭,分开家人,去往那不知存亡的疆场。罗什眼底流出无尽哀痛,转头对弟子们叮咛几句。众弟子散开,走到步队中间,为求祈福的人念梵文安然咒。
“法师,也帮我儿子念佛吧。”
吕光的平叛停顿得并不顺利,街头张贴出了征兵布告,男人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特地申明,参军者可得温饱。就这几个字,让流民中凡是另有点力量的男人,都报名插手,挤满了鼓楼一带。
“罗嗦,你到底投不投?下一个!”
“顺儿,娘不要你去当兵啊,你才十三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跑来,一把扯着孩子嚎啕大哭。
我点点头,摸出几个铜板,走到阿谁仍在抽泣的妇人身边,交给她。她昂首,脏得不成模样的脸上看不出肤色。她没有接铜板,俄然对着罗什跪下:“我不要钱。法师,求求你念佛保佑我儿子安然返来吧。”
小孩转头对着妇人喊:“娘,等会儿发了馒头,顺儿就给你带来。”
饥民们皆学着罗什,双手合十,虔诚念诵“南无阿弥陀佛”。一旦上了疆场,这里大部分人将不再有返来的机遇。罗什是但愿他们临终之时念诵阿弥陀佛的佛号,获得阿弥陀佛的接引,去往西方极乐天下。
“那要啥时候有啊?”
酸楚得不忍看下去。这个顺儿太天真了,入了营帐,他如何还能够再出得来?看到身边的罗什在怀里掏,却甚么都没取出来,对着我私语:“另有钱么?”
我和罗什、严平、陆娉婷,另有罗什二十多个龟兹弟子,颠末鼓楼。吕纂卖力征兵,蒙逊裹着厚重的裘衣在帮他保持挨次。吕纂看到我们,偏过甚用心不睬。我内心来气,有甚么好对劲?吕光的儿子们,除了窝里斗骨肉相残,别的另有甚么本领?
罗什抬大声音,向那些列队上疆场的饥民朗声宣言:“诸位,全本佛经毕竟难以记全,诸位若遇艰巨困苦时,可诵持阿弥陀佛之佛号,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是梵语皈依、礼敬之意,念此可得身心安好,往生极乐。”
城外哀鸿堆积的山头,整片山的树木皆被剥皮,大雪覆盖下的草根也被掘出。高粱杆、稻草、麦杆,乃至棉袄里的棉籽,都成了拯救的粮食。哀鸿们把它们碾碎,掺水熬大半天,能够熬出些淀粉来。每天另有人因为误食狼香花中毒。常常等罗什获得动静,赶去救时,人已口吐白沫,满脸青紫,脸孔扭曲地死去。哀鸿中开端有人得浮肿病,走路摇摇摆晃。另有很多人因为吃糠,吃观音土便秘,浑身瘦得皮包骨,却挺着奇特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