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二少奶奶举妙手中的羽扇以半遮面孔，轻声道：“传闻老是在吃药的。仿佛病院也常去。听省立病院的大夫说，每个月都得去两次查抄。西医看着说没甚么。他们家里也都隐晦。不过这事儿也不见得就真的是她的弊端。我传闻七少爷就不太回家来的，两人……”她抬高了声音，范太太凑耳朵过来听着，半晌，哦了一声。“……她一走，眼不见心不烦。谁晓得给她回马枪一杀，随夫出征。这倒好，不但人不走了，怕是纳妾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谁也不好提了。能生不能生非论，这正房太太的位子稳着呢……这就叫手腕儿，学着点儿。”
静漪没有回应。
秋薇招手让月儿来，低声道：“姑太太没找您，我是不忍看着您在那儿坐着享福。那范太太最讨厌，回回见了您都给您添堵……我赶上她来我们家两回，没一回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的。得亏这还是在我们家里，出去还指不定说甚么呢。”
陶因润听了她这酷似台上程老板夸大的念白，忍俊不由，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揉着她的脸说：“如何办，这孩子要拿她如何办好？竟然连姑奶奶都戏耍起来！”
她说着欠身拜别。等她走远些，范太太扯了扯水家二少奶奶的衣袖，低声问道：“不是说有病怀不上么？”
“陶家另有谁呢？看七少爷如许儿，定了的。”水家二少奶奶捻了南瓜子，笑微微的，“要说七少奶奶也不易。等闲的女人，供不来七少这尊菩萨。若我们二爷有他十停里那一停的脾气，我得见天儿地回娘家抱怨去。旁的就更不消说了，家里人丁这么多，哪一个又是费事的。几十进的院子，哪一进没有点儿鸡毛蒜皮？有点儿风就群魔乱舞，吓死人呢。”
水家二少奶奶听到这儿，脸便沉了下来，清了清喉咙，正要出声，就看骆家席上骆夫人陶盛春起了身，她看了范太太一眼。两人扳谈声音低的很，戏楼里喧闹，当然旁人是听不清的，可这会儿俄然发觉这是在哪儿，顿时感觉这阔大恢弘的戏楼让人生出些惊骇来，因而不约而同地沉默。
陶因清哼了一声，说：“能拿她如何办？真是一块豆腐掉在草木灰里，吹不得拍不得打不得。”她说着，也扫了一眼上面，弯弯的眉一挑，斜了静漪，“才气多会儿没见呢？”
“她们新女性嘛，做派是要比我们野蛮。”范太太低笑，“再说生的又招人爱了些……哎哟可不要说，当日被劫到山上去，那还不晓得如何个首尾呢，幸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