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权渐渐引袖，拭掉了唇边血痕，举手向殿外厉声禁止道：“不必，都退下！今晨，陛下就晓得了。”
天子越说越镇静：“卿卿，朕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此生已过矣，来生亦不会，即便来生同此生，不，比此生还要不堪，我还是会寻到你。卿卿，你不会分开我，我也不会分开你。”
天子在旧事前尘中翻开了钿匣，颤抖动手指将此中立轴捧出，解开轴头香色绶带的一瞬，和画卷一同封存的影象如决堤大水普通，滔天涌出，淹得天子一时透不过气来。
陈谨焦灼的神采呆滞在脸上，抽搐半晌，躬身拜别。
天子嘲笑道：“现在朕身上另有甚么要你刺探的动静？你也滚，明日让朕再瞥见你，你晓得你本身的结局。”
普通人觉得，太子与赵王斗争，一惨胜一惨败，清理坊府当然是天子对于皇太子的峻厉奖惩和示警。却也有极少数有识者如中书令杜蘅等觉得，天子深意实在远非于此。现在三省几成虚设，吏枢刑户工也皆为天子亲信臣执掌，唯余原礼部，因坊府干系，尚与东宫及中书省有着无可制止的丝连，趁此机遇，通盘更替，从今今后，主大政主庶政的六部则全入天子把握中。
定权答道：“臣代他谢恩，但是陛下，礼部现在已经没有人了，追赠也好，丧仪也好，要让谁去办呢？”
托举着毕其功于一役的大捷军报的皇太子面色顷刻煞白，他昂首，不成思议地茫然望着天子，还没来得及说甚么，一口鲜血俄然喷涌而出，洒得公文上斑斑点点，尽是赤痕。
翠靥自蹙眉自青，天与娉婷画不成。
他反应如此狠恶，天子渐渐蹙起了眉头，敕令道：“叫太医过来。”
两道浊泪俄然从天子眼中滚落，濡湿了掌心中的白发，如同晨露打湿衰草。
写就捷报的千万人的殷殷碧血，因而如此这般，又增加上了微不敷道的一笔。
天子面色阴霾，点头道：“你是在逼迫朕暴殄天物？”
天子点头道：“不错。”
天子正由内臣奉侍对镜栉发，闻语并无反应。只是执起镜台上的梳子，将齿间削发取下，放在手中细心检察。他取下一根，一根，还是一根，他举手拢过鬓发，将指间削发取下，一根，一根，还是一根。
本日夜，天子于康宁殿寝宫召见皇太子，向他出示了中书令的辞呈，同时为皇太子看到的，是一个朱批的“可”字。
天子俄然大呼了一声，将不知第几次卷起的画轴一展至底。画心中娴雅芳华的美人正悄悄地向他张望，向跌坐至地仪态尽失的大哥天子含笑张望。云鬓金钗，绿衣黄裳，螓首蛾眉，丹唇凤目，妙笔丹青下一肌一容，尽态极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