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促膝谈罢,顾思林拱手辞职。天子望他身影远去,随口笑道:“公然都有他顾家的血脉如出一辙。”陈谨赔笑道:“殿下行走时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将军。”天子笑哼了一声,起家拂袖入内殿,陈谨忙也跟了上去。
顾思林忽觉口舌发干,偷偷吞咽一口唾涎,谨慎对答道:“太子殿下若果然存此心,便是不谙君父深意,反信小人流言了。”天子笑道:“都说外甥似舅,你们说的言语都如出一辙。如果朕这个三哥儿哪日能像你一样,朕就没有甚么再放心不下的了。”顾思林昂首道:“太子生性聪慧纯良,又得陛下谆谆督导教诱,定要与臣作比,便是拿鲲鹏来比学鸠了。何况臣已老迈,马齿徒增,更如秋蜩望春阳,徒生慨叹罢了。臣有一语,怀据很久,不敢上达于天子。”天子道:“慕之与朕何必如此?有话便请直言吧。”顾思林离座叩首道:“现在边事稍和,敢请陛下另拔贤达,臣愿归田,整天奉侍陛下摆布。”天子大笑道:“这个朕可不能承诺你,匈奴尚未灭,将军又安可秣马南山?”顾思林道:“臣抱此心已非一日,还望陛下明察。何况此役本是臣批示恰当,徒耗很多国帑性命,陛下非不加罪,反觉得功,臣已是打动涕零,安敢久居其位,空惹天下攻讦?”天子再度托他起家道:“将军前番上书,朕已知将军情意。战事艰苦,岂是将军一人错误?朕倒要看看天下那个敢妄议将军。”看着他又笑道,“我知兵马已思林,不过还请振发奋强。不独是为朕,也是为太子守好这江山。至于擢拔一事,我传闻逢恩那孩子现在亦是大有出息,毕竟虎父无犬子,还望将军举贤勿避,多委重担,今后袭爵,复可留为太子之用。”
君臣二人,一个泅过惊波骇涌,一个蹈过尸山血海,一对一答,虽明知相互言非心声,却都将话说到了非常美满。一时君臣相顾,顾思林涕泪纵横,感奋道:“陛下之恩,天高地厚,臣有死以报陛下罢了。”天子笑道:“慕之竟日出入枪林箭雨,说话也不知存些忌讳。待得慕之功至雄奇一日,朕亲身迎你解甲而归,你我君臣有始有终,也为万世立个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