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一时无话可答,定权指了指御案上累累文书,自语道:“可知是真的了。”
顾思林目睹着他出了帐门,那绛衣背影既似孤傲,又似带着无穷果断。略一恍忽,便是工夫退减,江河逆流。本身还是一个翩翩少年,立于家门中,看着同胞mm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宁王府迎亲的銮舆。
定权亦已晓得此事,几次揣测,还是冒大不韪差人去唤了张陆正入宫。张陆正自后门下车,便被内侍径直引至后苑,见定权正反剪双手站立于太湖石山顶上的风亭中,便也提袍登上,躬身向他施礼。定权顺手托他起来,手指远方道:“孟直也来瞧瞧这早秋的色彩。”张陆正顺他指向翘首望去,天青云淡,遥遥可见京郊南山,还是一片郁郁苍苍之色。金风已至,身居高台,更觉万籁腐败。脚下几株高大枫树,叶缘已微微泛红,万叶千声,顶风作响。他回顾去看定权,见他端然独立,一袭平常紫色襕袍,广袖当风,衣袂翻飞,态度湛然如同谪仙。只是这位谪仙的嘴角却抿得铁紧,见他看向本身,才微微一笑道:“何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见许昌平在一旁似无疑意,忽而一笑道:“我和主簿说这话,当然是叫主簿心中先存主意。另有一层,有白头如新,有倾盖仍旧,我不屑对主簿埋没本心,也望能抛砖引玉,投桃得李。”目睹许昌平肩头仿佛微微抖了一下,才又笑道,“这风愈发大了,还是下去吧,到本宫书室饮茶去。”
张陆正方欲开口,又闻定权道:“你看这草木之色,现下虽仍然翠绿,却终是不能耐久了。再过几日,便都要摇落。”张陆正考虑半晌,终是正色道:“殿下,现下还未到悲秋的时节。”定权点点头,转口问道:“那两御史何人?”张陆正答道:“臣查询过,听闻他们平素与齐王并无过往。”定权点头道:“他们果与齐藩有来往,我倒不会这么担忧。我当今只悔怨,没有让你入省,此次省内,尚不知会闹出甚么模样。”张陆正一怔道:“殿下何出此言?何相虽是由殿下与齐藩共举,但他为人中正,大事上分寸向来拿捏得准,何况还任过詹府首级,固然日短,究竟也算东宫旧人。他在其位,实在无益于殿下。”定权叹了口气,道:“如当代道,说人中正也不算得甚么赞语。我晓得,何道然是个畏事干才,除了会说几句忠孝廉耻、仁义礼智的大话外加明哲保身,别的甚么都做不成。只是我现在哪还敢苛求无益,只求不丛怨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