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才发觉他面上泪痕阑干,倒是前所未见,心中微感讶异,又问了一句:“朕说错了你了?”定权掩袖而泣,不肯答复。天子也只任由他抽泣,待半日才听他哽咽道:“儿德薄福浅,母亲早殇,现在又忧遗君父,失爱于父亲。当时在阁内的昏悖言语,实在是羞与愧兼有,情急下不得已而为之,爹爹千万谅解宽大。”他的声音本清澈明丽,现在边哭边诉,戛玉敲冰般,更显情真意切。天子也似非常所动,亲上前去欲扶他。定权膝行两步,已经环绕了天子两腿,埋头饮泣不止。他突做此态,天子倒也没法可想,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朕也有错误,以是思前想后,还是新给你检定了班贰。何道然是大儒,有他来搀扶你,该当比旁人强些。”又道,“现在小耻小痛,总好过将来大耻大痛你内心不要抱怨爹爹。”定权哭道:“儿谢爹爹厚恩。”天子拉他起家,又出言安抚了他两句。定权才渐渐收了眼泪,赔罪道:“臣失态了。”跟从王慎下殿重新洗脸理容,方又向天子施礼,请旨道:“出宫前,臣还想去中宫殿内存候。”天子依允,目送着他拜别。
是夜,暖阁内蔻珠当值,替定权打散了头发,又细细为他梳理,轻声道:“妾本日又问过她了,她仍旧是那几句话。”见定权面色悻悻,似无存眷之态,便低头附耳,问道:“殿下?”定权“嗯”了一声,心中恶棍,抬眼漫视镜中,伊人乌黑藕臂之上缠绕了本身的乌发,黑者愈黑而白者愈白,说不出的娇媚妖娆,不由伸手去抚摩她臂膊。蔻珠咯咯笑了一声,展臂环绕住了他的头颈,将侧脸贴在他发上,只觉敬爱到极处,反而无话可说,还是低低叫了一声:“殿下。”
殿外月至中天,月色如银如练,东风临夜,宫中府中,却仍皆一凉如初秋。
定权于中宫用过午膳才辞出,出了宫门,踏上轺车,望了门路两旁金吾一眼,放下帘幕,顺手正了正头上冠缨,冷冷一哂,叮咛道:“回西府去。”
因为太子卧病,西苑内的新年过得非常暗澹。定权直到上元节前后才垂垂能够下地行走,又整天闷在书房中,世人除了万不得已,并不肯近他身边,恐怕新年伊始便讨得浑身倒霉。某日午后,太子于书房内伏案假寐,阿宝在隔间内,将热汤注入银盘,搬动竹薰笼,盘中水暖,炉香乍爇。蔻珠从外回转,见了这副景象,挽袖笑道:“我来帮你。”阿宝浅笑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