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道:“我笑你方才垂钓的模样——纸上千言,人以难堪,于你却轻而易举,小小鱼儿,人觉得易,于你却千难万难。”见婉儿面色不好,却笑得更畅快:“幸亏小奚在,不然竟不知是你垂钓,还是鱼钓你。”
婉儿将寿桃渐渐放下,轻笑道:“晋阳王也会做这个?”
婉儿展衣一看,见是一件大红绸袍,上高低下,满绣金翠蓝绿的牡丹,朵朵鲜艳,挤挤挨挨,略无裂缝,胸前比其他都要更大的一朵,倒是银线所绣,色彩虽素,光辉光辉,却更胜其他,婉儿接衣在手,轻笑道:“这衣裳很合适陛下。”
婉儿莞尔一笑,检视完统统奏疏,择此中首要者堆出一沓,唤小奚抱着:“世上又有谁是真愚蛮?不过悟得迟早罢了。”
她少有这般蛮不讲理的时候,武曌一怔,次后却更大笑起来,一面起家搂了她,大笑道:“是是是,不是你的错,都是这鱼竿的错,下回我们叫尚方监选天下最好的匠人,做了最好的鱼竿来,不消这小儿郎游戏之作。”
那小内侍见她谦恭得紧, 益将头低下去,挥手道:“不敢不敢。”小奚却已得了表示,向他手中塞了一把铜钱,嬉笑道:“你是陛下跟前人,有甚么敢不敢的?”见他年纪甚幼,便又牵他向一旁去,数了几枚果子给他, 那小内侍老练未脱,见了果子,比见了钱更亲热, 一口一个奚娘子地谢过,喜滋滋地揣了果子走开, 小奚倒觉好笑,跑到婉儿跟前,笑嘻嘻道:“娘子你看, 我竟也成了‘奚娘子’了。”
婉儿不甚附和地唤了一句“陛下”,武曌便不再说,扭了头,自高延福手中接过一件外袍,交在婉儿手上:“我叫人画的模样,做的衣裳,你看好不好?”
婉儿却偏将头一扭,半是用心肠道:“太子殿下和晋阳王一片孝心,岂可因我一句话,便弃之不消?”
武曌见她眼波流转,竟是比平常大不不异的神态,不觉走近一步,靠在她身上,张了张口,似想说甚么,终是没说出口,手将她脸颊一碰,含笑叫了一句“阿婉”,偏头看小奚道:“不是有奏疏要叫我看么,快拿来——阿婉忙了这么久,我本日必然仔细心细、认当真真地看完。”
婉儿一手提袖,一手执笔,笔走龙蛇, 写完一札,一面核阅本身所写,漫不经心肠道:“不好么?”
小奚道:“好天然是极好的,可总感觉有些怪。”因见婉儿已搁了笔,便更凑在跟前道:“我晓得这些人,我在掖庭为奴时见过,人前叫得可亲热了,人后不晓得如何谩骂呢——我虽是胡人,可胡人也不都是愚蛮,不受这些人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