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往香案上看去,一对银质长明灯盏里,盛着芳香的灯油,烛火摇摆腾跃。这是专为家中长辈祈福用的灯盏,冯妙突然想起不知所踪的阿娘和不能见面的弟弟,眉眼间带上了一抹柔情:“你也在为家人祈福么?”
“果然是天命也就罢了,”王玄之的手俄然捏紧,“可这清楚是天灾……”他重重地闭上眼,像是想起了甚么痛苦不堪的旧事。萧道成病逝,新即位的大齐天子萧赜强娶琅琊王氏十四岁的嫡出蜜斯为妃。偌大一个王氏,为了保全本身百年望族的忠孝名义,硬生生把待宰的稚嫩羔羊,推动了深宫。
王玄之听了这两个字,却收回一声迷惑的感慨:“你怎会晓得这两个字?南齐现在的皇太子,畴前的表字就叫云乔。只不过,先帝萧道成格外喜好这个孙儿的聪慧,亲身选了上古神兽的名字白泽,给他做表字。本来的云乔两个字,就很少有人晓得了。”
冯妙心念一转,拓跋瑶含混不清的话语,连着王玄之迩来的行动,在她脑海里俄然变得非常清楚起来。“王公子,”她尽量若无其事地开口,“并非我要攀附琅琊王氏,只是……如果你不嫌弃,我情愿称你一声大哥,权当一点安抚吧。”
大抵跪得久了,脚腕上有些酸麻,冯妙悄悄伸手去揉捏,面前俄然呈现了一束捆扎在一起的细线檀香。她把手搭在檀香上,王玄之稍稍用力一拉,把她带起。他老是如许暖和有礼地保持着间隔,总在她刚好能触到的范围内,却并不冒昧冲犯。
两人都不说话,王玄之还是长身玉立、一派安闲,冯妙却垂垂有些不安闲起来。想起拓跋瑶因为倾慕王玄之而拒嫁柔然,沦落到那样惨痛的境地,她就更加不能在王玄之面前谈笑自如。
冯妙暗自悔怨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幺奴是大师族里对最小一个孩子的称呼,这女孩子生前必然灵巧聪明,获得父母兄长的万千宠嬖,可惜却没能比及老去就先残落了。她开口安慰:“存亡有命,不能强求。或许她看了这大千天下一眼,感觉不喜好,就先归去了……”
月白衣衫的男人,双手虚虚合拢,食指抵在唇上,半闭着眼睛低声祝祷。他仿佛全没重视身边另有旁人,一句话说完,苗条的身躯直拜下去,额头轻触空中。如此虔诚地叩拜三次后,才轻撩衣袍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