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被皇祖父抱在马背上，对马蹄声再熟谙不过，阿娘总说我还没学会走路，就整天跟小马驹滚在一起。只听那声音，我就辩白得出，应当有十来小我往这边来了。
阿白打了一个响鼻，像在应和我的话。我站起来拍一拍它的马鬃，把那张小弓挂在马鞍旁，正要跨到马背上，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仓促传来。
皇祖父的手热热的，有点粗糙发硬，蹭在脸上像老树的枝干，又有几分像脚下矮壮的地盘。我总会腻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祖父是最最英勇的大燕天子，谁要娶他的宝贝孙女，起码总该是个小豪杰吧？”
一急起来，我便把甚么都忘了，当下就把他的上身放在膝上，用力去按他的胸口，想让他把呛出来的水吐出来。
我大窘，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竟然完整不晓得他甚么时候藏在这里，说不定在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在了。我一向觉得四下没人，对着河面梳了头、理了衣裳，还把裙摆提过膝盖，把双足踏进水里……这些，他都瞥见了，还一声不吭地看着……
我用手指勾着辫稍，听着他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腻烦的虚情冒充。他当我是甚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呢，还用如许的话来蒙骗我！我早就听皇祖父说过，拓跋氏的新王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的生母恰是贺兰敏的姑母。但是拓跋部与贺兰部一贯反面，这些人一脸恶相，恐怕找人是假的，追杀才是真的。
贺兰敏看出我的非常，提着马缰向前几步：“让我这些兄弟去芦苇丛里看看，我的马刚好能够送公主归去，天快黑了，公主一小我在内里，也很不平安啊。”他的目光猖獗地扫过我的腰身，清楚在深思着待会儿要用甚么姿式跟我共乘一骑。
那人在水下微微翘起嘴角，竟然对着我笑了一笑，我更加恼了，要不是另有别人在，非把他从水底拖出来，抽上一顿鞭子不成。瞥见他嘴里咬着用来换气的芦苇杆，我也对他笑了一笑，趁他毫无防备时，另一只脚在河底来回扫了几下，让堆积的淤泥全都浮了起来。
面前的贺兰敏已经说尽了好话，想要去我身后半人高的芦苇丛里搜人。我理着马鬃，正想着该如何说，脚腕上先是一凉，接着又是一热，像被甚么东西缠住了。我吓了一大跳，低头去看，芦苇间的水底竟然藏着一个少年，正用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脚。
我从没见过拓跋氏那位年青的新王，却已经好几次从皇祖父和父王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他是个遗腹子，曾经被寡母带着四下遁藏仇家的追杀，为了活命，他曾经放下拓跋氏王子的庄严，给人放牧为生。皇祖父曾经说过，此人将来必然会成为鲜卑草原上最可骇的一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