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她手背上,是阿谁看不见面貌的少年人在哭么?冯妙尽力抬起一只手,向他脸上摸去,手刚触到他线条冷峻的侧脸,就被他一把扭住,反剪在背后。
抱着冯妙的少年,脚步轻巧,身处在黑暗里,却仿佛四周统统都在他面前清清楚楚,每一次转弯,都恰到好处地躲开身后照来的火光。冯妙晓得身后走过来的人是太皇太后,大气都不敢出,手指死死抓住少年的衣衿。
房间里的挣扎谩骂声,垂垂低下去,终究归于一片沉寂,有衣袍拂地的纤细声响传来。
“冯有,妖妇!”献文帝的口齿已经有些不清楚,药效让他腹痛如绞,“你如果有胆,就挖出我这双眼睛,埋在奉仪殿门口,我要亲眼看着冯氏败亡。奉仪殿里迟早会住进其他姓氏的仆人!我谩骂你……谩骂冯姓女子,生时得不到帝王保重,死不得葬入皇陵!”
房间里竟然另有第三小我,拿起青瓷小碗,捏着献文帝的嘴,把碗里的药汁硬灌下去。献文帝垂垂放弃了挣扎,十五岁的拓跋宏,是他最爱的宗子。太皇太后捏住他这处软肋,结局早已必定。
太皇太后轻叹口气,晓得面前的男人只能渐渐传染,不能强求。她在无数贵胄世家中,独独看中了他,也正因为倾慕于他这一身傲骨。“你去吧,哀家从这里直接回奉仪殿了。”太皇太后的声音,又规复了常日的端庄威仪。
“回太皇太后,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臣不敢心存痛恨。”磊落开阔的声音,从高大男人口中传出。
火线模糊呈现一道半掩的门,就快到通路出口了。少年脚步加快,俄然纵身一跃,在半空里矫捷地转了个身,跳上了屋顶横梁。
凄厉声响,在空旷宫室内反响。一时候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奥妙,冯妙内心更加惊骇,身上冷得直颤栗,不由自主地往身边人胸口靠去。平坦健壮的胸口,传来暖人的温度,线条却还是生硬。
“再动一下,就扭断你的脖子!”少年人像掐只小猫一样掐住她,指肚上的茧,恶狠狠地划过她手心。即便看不到,冯妙也感受得出,他身上带着凛冽杀意。
黑暗里的人俄然站起来,一手抱住冯妙,另一手捂住她的嘴,紧贴着墙壁向后退去。冯妙心中警悟,灵巧地伏在他肩上,摸索着伸手,揽着那人的腰,以免掉下去。那人在黑暗里冷静数着步子,像是对这暗中通道很熟谙。
一阵风从敞开的大门涌入,卷动冯妙的衣角,插在她怀里梅瓶中的那枝迎春花,被风卷着,晃了几晃,直挺挺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