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动手颇重,她的发髻散了大半,混乱地垂落耳边。泪眼蒙眬里,望出一片雪色清寒,“皇上为何如此多疑测度?”
天子凝睇着她,伸脱手悄悄抚着她的眼皮,轻声道:“如懿,你看着朕的眼睛里满是寒气,冷冷的。朕如许被你看着,冷得受不住。”
天子伤感不已,“不会再有但愿么?”
他天生具有着微微上翘的嘴角,白净的肤色,仿佛对着谁都是那般暖和多情。但是他的眼底里实在并无笑意。她曾经爱过的,就是如许一小我。
她悄悄一笑,拢住狼藉的青丝,引袖取过一把小小银剪,那凛冽的寒光在她指尖闪动,她剪下三寸青丝,看它们纷繁垂落于地,“皇上,我们满人一贯珍惜头发,以剃头表示爱侣亡去守身坚毅之意。臣妾待内心的那人,便是如此。畴前看不明白,觉得他百般万般都可谅解,现在看得明白,才知他痴恋的是旁人,景仰的是旁人,疼惜的也是旁人,守着他日日夜夜都是煎熬。”
烛火一点点暗下去,累累垂落如红珊瑚色的烛泪。夜色苍茫,一双眼里燃着两簇阴暗火苗,在暗夜里溅起幽幽火光。天子长嘘一声,无穷哀清,“你毕竟是为了他而痛恨朕。朕也实在不明白,他不过一个小小侍卫,为何会得你谛视。他那般卑贱,你若看向他,连着你本身也卑贱了。”
“朕狐疑?”天子嘲笑,脆弱而惶然,“朕如何能不狐疑?朕自幼所见是皇额娘与你姑母争宠,相互无所不消其极。等朕开府封王,即位为帝,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又做过些甚么?为了子嗣,为了宠嬖,为了名位,你们也何尝不是无所不消其极?朕对着你们和顺婉顺的笑靥,常常在想,你们到底在想甚么?图谋朕的甚么?你便觉得朕向来没有惊骇过,朕的孩子一个个死去,你的手便完整齐净了?”
天子弯下身来,俯视着她,似要从她面上看望辩白出甚么。他的气味温热地拂在脸上,是夏季雨后的潮腻,“如懿,这几年来你一向不欢畅,一向违逆朕。此次若非朕执意要你随行,只怕你也不肯随朕南巡。朕一向在考虑,你对朕这般冷酷,是从你内心有了别人开端,还是那人身后?如果为着那人的死,他的死但是你命愉妃去的,朕可没有想他死。”
那是朝朝暮暮的安静与安乐,于风雨中,盼得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