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菀斟了杯茶送到她身前,却不知开口说甚么,便也只坐着。默声半晌,还是净虚先开了口,她说:“你且出去吧,留我一人埋头。倘或有事,我再叫你。”
营帐外,草木深茂,那带她下山的人正在一隅空位上盘点兵士山匪。她便找了一处矮树墩子坐下,托腮瞧着那群兵士。衣甲在昏黄的暮色里白光微闪,刚正成阵,尽是士气。阵列前头站着那领头儿的,一身白衣金甲,器宇轩昂的模样。
许礴在马背上把腰杆挺得笔挺,“不急这一时,到了营地再见不迟。她受了那般对待,拿何颜面见你?你便让她缓上几刻,静了心机,再见她不迟。”内心想到另一层,又说:“她如果想死,这么长时候下来,千百种体例都能使全了。能捱到现在,想来是不肯死。”
他看着身前的小尼姑较着地往前挪了挪身子,脸上也不显难堪。一面驾马,一面仍旧任上面支棱着,不管内心如何悸动狂躁,口气一贯沉稳,说了句,“小师父恕罪,鄙人冲犯了。”
青菀念的清心咒也叫他打乱得不知前句后句,只好搭话把他的题目一一对付畴昔,话语真假掺半。提起俗家之事,不过如对净虚一样,道一句“当时小都忘了”,又说:“咱是薄命的人,比不得富朱紫家的蜜斯。四周无人肯要,四周也都靠不上挨不上,连佛祖也不肯收留。是以带发修行,得口热饭吃。也就师父心心念念挂记我,当个真传弟子,要拉我上正道,得正果。可惜……”
许礴旁侧低头,瞧见她半侧神情,转念一想,觉出这小尼姑怕是不懂风月之事。瞧着模样也不过十四五岁,搁俗家也不过刚到嫁人的年纪。再往前推算数年,她若早入了佛门,其间之事必是全然不知。那大尼姑可教她积善行德,还能教她与男人睡觉的事不成?真佛面前不敢做如许的事说如许的话。再者,怕是那大尼姑也不知。都是不大的年事,且不会是成过婚才削发的。
青菀转头四顾,拽了他的袖子问:“我师父呢?叫我跟我师父在一块儿罢。”
青菀这又转头瞧望身先人一眼,心想他应是这些官兵的头领。许礴偏又迎着她的目光看她,与她四目相对。才刚那次不觉甚么,这会儿青菀就从他眼底看出些炽热来了。不滞半晌,她忙转了头归去,俯身扒着马背要下去。然马背太高,脚下够不到马镫子,便只好又直起家来,想着等身后的人先下去,她再下去。
青菀止住话语,悄悄浅浅地吸了口气,不再说下去。许礴听出她句尾苦楚,自诘问一句,“可惜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