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着招手,表示她在身边坐下:“庆朱紫与玫嫔操琴唱曲,确切故意,你却能融情于景,借着西湖三月落一点儿白雪之意。”
这一年正月十三,天子奉皇太后离京,经直隶、山东至江苏清口。仲春初八,渡黄河阅天妃闸、高家堰,天子下诏准予兴建高家堰的里坝等处,然后由运河乘船南下,经扬州、镇江、丹阳、常州至姑苏。三月,御驾达到杭州,观敷文书院,登观潮楼阅兵,遍游西湖名胜。
玉妍轻嗤一声道:“那可不一样!舒妃是满军旗贵族的出身,又得太后亲身保举,得了皇上多年宠嬖。令妃是汉军旗下五旗的出身,怎能和她比呢?”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景不与四时同。何况是江南三月,柳绿烟蓝,动若莲步轻移,婀娜多姿;静如少女独处,袅袅婷婷。姹紫嫣红,浓淡适宜,就那样偎依在西湖的四周,晕染着、守望着西湖一湾碧水。
天子与身侧的庆朱紫絮絮低语,也不知是谁先惊唤起来:“是下雪了么?”
但是,人后天子亦感慨,固然是春来万物生,天然有“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酌酒会临泉水,抱琴好倚长松”之美,但断桥残雪不能访见,曲院风荷亦是只见新叶青青,未见满池红艳擎出了。
那女子的歌声虽不算有凤凰泣露之美,但隔着水波清韵,一咏三叹,格外入耳。更兼那琵琶声幽丽入骨,缠绵无尽,只感觉骨酥神迷,醉倒其间。直到有水鸟掠过湖面,又倏忽飞入茫茫夜气,才有人醒转过来,先击节赞美。
玉妍话音未落,已被湖上飞起的乌黑绸带吸引了目光。只见一叶墨色扁舟不知何时已经驶到了满天如虹的绸缎之下,一名着莹红色薄缦纱衫的女子俏立当中,举着一枝盛开的红梅和韵轻巧起舞。她的衣衫上遍绣银线梅花,上面缀满银丝米珠,盈盈一动,便有无穷浅浅的银光流转,仿若星芒缭绕周身。画舫上的彩灯将湖面映得透亮,连夜空也有几分透亮,照得那女子端倪如画,傲视生情,更兼大片月光轻泻如瀑,美女容色美好,如浸润星月光灿中,和顺甜软,人天涯可探。更有身后青衫乐姬相衬,几近要让人觉得身处蓬莱仙岛之境。
她有些伤怀地轻笑。天子原是这乱世华章里最得天独厚能够随心所欲之人,他所喜好的,别人恰好讨了他的喜好,又有何不成呢?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
此中两朵荷花格外大,几有半人许高,在烟波微澜以后垂垂伸开粉艳的花瓣。花蕊之上,有两个穿戴羽黄绢衣的女子端坐此中,恰如荷蕊灿灿一点。二人翩翩若飞鸿轻扬,一个缓弹琵琶,一个轻唱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