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临幸金华,花蕊珍珠泪洒,痛得朕疾心顿首,彻夜难寐。冥冥之夜,花蕊蜷作一团,浑身颤抖,蒙头抽泣,问其何故,哽咽连连:“臣妾无能为诗,伤也!”朕曰:“夫人本身便是一首诗,至善至美,慧诚有识,何来有力为诗之说?”
廖公公吞吞吐吐道:“主子倒是成心与祖氏谈起,可惜无果!”
花蕊有言,入蜀前将身会飞,朕虽不信,情愿与之。自挑赤龙驹,双双跨马,夺门前行。东内疆场顺风,如苍鹰旋舞,划破一道沉寂;会同殿前逐雀,如石投春水,激起一派风波;神武门飞身跃海,天王殿马蹄踏破,凝烟阁突入青烟,三清台熄了灯火;降真石桥落马,痛将膝盖磕破,哭了哭,停了停,重跃马儿背上,重走来时盘曲;龙跃池边试水,浪花飞溅,沾湿缎带襟裳,干脆脱靴横躺,满晒春日暖阳。花瓶无花,反倒更是风趣!
朕心潮如涌,袒怀相对:“倘若一日朕不再是君王,蕊儿之心是否还是?”花蕊将身投朕,密意相吻,统统海誓山盟皆不如一袭精神之温来得开阔逼真。
小宫娃玉鞍初跨老臣子上疏谏耍
老臣上疏,言之深,责之重。孟昶停卷离席,抬头榻上,回想此前三日三夜,其所为似如老臣之言,另有不公道之处,但若论及情面,何尝有之分歧。
孟昶赞道:“王谢以后,甘心为朕执球,实属委曲!且幸氏一门多颖士,囹君更是才貌双全。至于琴棋书画,曲赋诗词应皆擅,今后行之美文,定要署囹君之名才好!”
入夜了。
幸氏会心,连连称是。孟昶察其肤质凝润,较之耿氏则更胜一筹,趁机摸索:“囹君可愿效花蕊夫人之德,伴君言诗,宣华取乐?”幸氏心有惶恐,知孟昶会错了意,赶紧回禀:“囹君女儿身,倒是男儿性!虽不能疆场效命,但愿做好本分事,为君分担外务,摒挡零碎。哪怕永执香球,亦要做那最细心、最体贴的香球君。”
廖公公见龙颜不悦,怕是而后担个“知情不报”之罪,故作难堪,俯耳巧舌:“据奴家对食所察,宫中女娃多为臣官后嗣。如此这般,只需家书一封便可将宫诗所载之事闪现,幸大学士自是得知!”
孟昶听其有理,诘问道:“祖尚宫司管人事,该当晓得幸家可有后嗣当选宫娃,但且清理了来!”
初读至此,孟昶抬眼轻叹:“理也矣,夫人皆晓。说之则易,作之实难。”言毕,续视之:“高祖天子节衣俭食,惠养黎元,化家为国,传之陛下。陛下宜亲贤俊,去壬佞,视前代书传,究历世荣枯。选端良之士,置於摆布,访时政得失,天下利病。何如博戏击鞠……”孟昶阅之方缓,渐悉奏疏将言之事,虽心有戚戚,续下:“何如博戏击鞠,妨怠政事,奔车跃马,轻宗庙社稷?昔陶侃藩臣,犹投摴蒱於江,况万乘之主乎?前蜀王氏,覆车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