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回，转头去看蹲在地上的青羽，拨书板已被扔在一边，脑门上不知那里蹭了一团灰，又被她一抬手抹了一脸……他哼了一声，觉着如此没心没肺，虽是丢脸了些，倒还落了个安闲……
分歧于讲堂斋房的禅林精雅，藏书阁是书院中少见的恢宏修建。面阔六间，二楼三层重檐硬山式，四周山泉环抱，奇石高亭。阁内藏书万余册，分置经学、史学、掌故、算学、舆地、词翰等数斋。平素若非师父要求，她是很少进入阁中，宁肯躲在栖桐院捣鼓本身的小玩意儿和几排酒坛子。
“好巧，本日能遇见叶女人，是苏某之幸。”苏九渊的礼行得慎重萧洒。
“当代先贤也多酣食酣醉之时展卷适意，如此畅快淋漓才为一快事，不是么？”青羽嘴上不让，手却在身后的裙摆上擦了擦。
她嘴角上扬：“山主真会谈笑话，它们可还奉告你甚么了？”
她闻言方才缓过神来，脸红了红讪讪道：“不是，只是捉着玩玩，一会儿都放了，都还是幼鱼并不好吃。”
墨弦因精通乐律，也授业琴艺。琴苑在南院一角，曲水茂竹，高古僻幽。因着主院皆是男生员，青羽的案席设在讲堂的偏殿，以屏风遮住，只要讲课的讲习者能够看到她。
他寂静了一会儿，方柔声道：“天气不早，归去吧。”她点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还是一起听着各种草药的特性，却再没半句入耳。
月麟香沉，琴声骤起徴羽跌宕，指尖吟揉叠涓之间，江河浩大山峦苍茫。青羽有些迷惑，坐忘引二师叔向来少弹，从不过授，本日倒是为何。
星回本不远不近地跟着，听着听着不觉跟到近前。这新来的山主，虽看似平平无奇，看得久了，总莫名有些令他熟谙的感受。
墨弦立在桃树前好久，花期已过全盛，星星点点坠了一地。憨睡的她，粉容烟润，额前落了一瓣，衬得雪肤近乎透明。一阵风过，花瓣扶摇而去，额际处显出模糊暗纹。他掩在长袍下的手紧了一紧，回身撩袍在石椅上坐下，拿起琴谱翻看起来。
青羽低头沮丧地抱着琴谱回栖桐院，长亭远远见她一起唉声感喟走到近前，浅笑道：“可想随我去识药？”青羽自是巴不得，忙不迭地点头。
没多久她已经捞了七八条，放在用石头围起的水洼里，喜滋滋昂首一看便怔住。他坐在潭边花树下，红色长袍松松铺展在芷兰碎点的草地之上，眉眼间风轻云淡，却暖和如暮春中午的阳光，正含笑望着她，似是看了好久。